第五十九章:纵容

  阿凯恭恭敬敬的应了句是,出去了。

  江光光是在外面等着的,很快就跟着阿凯进了包厢里。她也不去看那黄老板,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二爷。

  黄老板看见江光光,有些儿咬牙切齿的,脸上却又挤出了笑容来,主动的站了起来,说:“不打不相识,这事也是我不好,我不好,是我不懂怜香惜玉,二爷不用太客气,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以后再见着,咱就是朋友。”

  程容简刚才都用钱砸了,很显然的,就是要包庇江光光了。人虽然是叫进来了,但他哪敢让道歉。

  程容简抽出一支烟点燃,有些儿懒散的靠着,像是没听见黄老板的话一般,漫不经心儿的看了江光光一眼,这才去数桌上的箱子,说:“一二三四五六,唔,爷还付得起。过来看看,还想砸几次解气。”

  说着立即就有人将酒瓶子递给江光光。黄老板的脸色大变,知道自己这下是踢到钢板上了,立即就站了起来,急急的想要解释什么,说:“二爷……”

  话还没说出口程容简就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他,说:“黄老板不用急。”他说完,慢条斯理的继续说:“这东西多了不好拿,给黄老板准备支票。方便携带。”

  他这明摆着的就是纵容,而不是包庇。这是黄老板怎么也没想到的。他那张肥胖的脸在一瞬间变了好几种颜色,急急的叫道:“二爷……”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阿凯伸手将他摁回了座位上,笑着说:“黄老板急什么,这支票我还没替您准备好呢。”

  程容简则是看也不看他,视线停留在江光光的身上,有些懒洋洋的说:“去吧,有爷在,怕什么。”

  江光光将手中的酒瓶子放回了桌上,抽了一下鼻子说:“不用了二爷,之前就已经够了。”

  可不,连砸了两瓶子。要是再砸上去,黄老板的那脑子就要成马蜂窝了。

  程容简也没说话儿,手在桌上敲了敲,才说:“既然江小姐不忍心动手,阿凯,好好给黄老板说说会所里的规矩。”

  他说着也不废话,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外边儿的走廊上,还躺着黄老板那些五大三粗的保镖,程容简伸脚踢了踢,啧了一声。直接走了。

  江光光原本以为程容简会说什么的,但他却什么都没说。进了电梯,他才漫不经心的说:“回头让阿南找点儿东西给你防身。”

  这话的意思,完全就是纵容了。江光光愣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句好。

  程容简不再说话。

  江光光直接送了他到外边儿,有车子驶了过来,程容简才回头看了她一眼,慢腾腾的说:“要不要载你一程?”

  江光光说了句不用,他也不说话,上了车。

  直到车子消失在夜色里,江光光才重新进会所。去看崔遇。在江光光被叫走时她就是担心着的,这下见江光光回来,她松了口气儿,急急的问:“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江光光说了句没事儿,崔遇才刚想要说什么,化着浓妆的红姐就走了进来。崔遇将话咽了回去,有些儿惶恐的叫了一声红姐。

  出了这样的事儿,红姐在这时候来,她的心里是不安的。

  红姐倒没有废话,直接的将已厚厚的信封塞到了她的手里,说:“今天的事情是你受委屈了。二爷吩咐了,让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牡丹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就安心的休息,要想上班就回去上。以后再过来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她温声的说着,她口中的牡丹,是崔遇所在会所的妈妈。她们的场子并不是固定的,她今天来这边就是临时被叫过来的。

  以前出了这种事儿,小姐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有被逐出夜场的,有些儿甚至被下东西直接打包送到客人的床上。

  崔遇六神无主,手中的厚厚的信封还回去也不是,收着也不是。蠕动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样的性格,哪里适合在这种地方,江光光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说:“既然红姐都那么说了,你安心的收着。先回去休息一下。”

  她那时候确实是被吓坏了的,脸色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

  “对对,快回去吧。好好儿的压压惊。”红姐也附和道。

  崔遇迟疑了一下,又向红姐道了谢,这才离开。

  出了会所,崔遇好像才松了口气儿似的,看向了江光光,低低的说:“以后别再这样了,要是你有什么事儿……”她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接着又说:“在这一行,这些,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甚至……还有更过分的。不值得你这样的。”

  她的声音很低,说得却是很认真的。她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江光光的……也没想到,会被她撞见那么难堪的时候。

  她说完就有些恍惚起来,是的,做小姐的,尽管不出台,对客人来说也同样不过是玩物。几乎是隔那么久,都会碰见一次这样的事……甚至,还有更过分更尴尬的时候。她早已经麻木。

  江光光是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她就沉默了下来,让崔遇等一下,进了边儿上的便利店,没多大会儿就拎了几罐啤酒出来。

  已经几近天明,马路上冷清了下来。她将啤酒打开,递了一罐给崔遇。崔遇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边走边喝着。

  黄老板从会所里出去的时候天儿已是蒙蒙亮。他是被人给搀扶着走的。离车子还有那么一段距离,就见有人靠在他的车上。显然是在等他们。

  架着他的俩保镖停住了脚步,低低的在黄老板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黄老板抬起头,有些虚虚的问道:“你是谁?”

  陆孜柇掸了掸手中的烟灰,低低沉沉的笑了一声,说:“当然是你黄老板的朋友。”

  今天的运气实在是背到家了,黄老板一脸的警惕,说:“我可不认识你。有话你就赶紧说。”

  他的语气里是有些不耐烦的。

  陆孜柇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接着说:“黄老板确实是不认识我。”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一双漂亮的眼眸眯了眯。接着说:“但有共同敌人的人,不就是朋友么?”

  他这是在提醒他刚才所受的屈辱,他这消息,倒是挺灵通的。黄老板那肥胖的手握得紧紧的,往四周看了看,才说:“请这位朋友上车。”

  陆孜柇啪啪啪的拍了拍手掌,微笑着说:“黄老板果然是爽快人。今儿我来做东,还请黄老板务必赏脸。”

  黄老板打着哈哈说客气客气,上了车,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去。谁也没有注意到。

  江光光回到小院子的时候天色刚蒙蒙亮,阿南竟然是留了人街道上等着送她回去的。

  江光光下了车,开车送她回来的石头就客客气气的说:“南哥说了,让您好好休息,晚上我再过来接您。”

  江光光抽了抽鼻子,说:“不用,你告诉我地儿,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石头笑笑,仍旧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说:“您不熟,还是我过来。”

  江光光没再推辞,应了句好。石头很快开着车走了,江光光开了门。原本以为自己会马上倒下睡个昏天地暗的。但却并没有,站在浴室里,她忽然就想起了陆孜柇那次出现时的情景来。

  她的手指头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神经在那么一瞬间立即就紧绷了起来。她闭了闭眼,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没再回房间,往后院地窖里去了。

  躺在木板床上,闭着眼睛,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等有了钱,是应该将这围墙都修葺一番的,门最好都换成结实些的防盗门。老赵头以后,住着也相对的安全些。

  想到要搬离这院儿。她的思绪稍稍的顿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在模糊的光线里看了会儿吊着的灯泡,忽的就想起了在码头时她抽烟,那人的制止来。

  卸下来的货包裹得都是严严实实得,根本看不到里边儿是什么东西。不能抽烟,不知道是这规定,还是是因为仓库里边儿的东西。她的思绪就顿了一下,在这地儿,做的生意,都是些见不得光的。

  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给灭了。

  江光光没有再想下去,闭上了眼睛。

  江光光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到了下午才慢吞吞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石头已经在等着了,她胡乱的洗漱了一把,就上了车。

  石头在车上就隐晦的透露码头今天没事儿,阿南在赌场。他的年纪不大,话挺多的。

  说着说着的,江光光就没话找话的问:“有南哥,是不是有东哥西哥北哥?”

  大抵是没想到江光光会那么问,前头的石头就怔了一下。过了好会儿,才低低的说:“东哥西哥在几年前就已经……”他说到这儿,没再说下去,顿了一下,才沉沉的说:“以后这些,别在南哥的面前提起。”

  他的语气里是带着伤感的,气氛莫名的也悲伤低迷了起来,江光光说了句好,再往后谁也没有再说话。

  离赌场还远远的,就见有人在场子周围走动。车子开过去,就立即有人上前来询问。石头探出头去,外边的人才放行。

  车窗摇上,石头这才低低的说:“最近几个场子里都多了好些陌生人,南哥怕出事,让兄弟们要警醒些。”

  江光光的心沉了沉,脑子里微微的凝了一下,点点头没再说话儿。

  凌晨包间里的事儿,除了程容简身边的几人,剩下的人都并不知道。看见江光光倒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石头问了人,才知道阿南并不在,去巡场子去了。他就让江光光先四处看看熟悉一下,阿南一会儿就会回来。

  头顶的灯光阴暗阴暗的,这后边儿呆的都是守场子的人。有休息的地方,也有专门处理事儿的地方。这儿的人是有没见过江光光的。微微的诧异,却也没人说什么。

  江光光倒也没有到处走,站边儿抽了一支烟,没等多达会儿,阿南就回来了。

  他一贯的面无表情的,示意身后的人将一堆儿筹码给江光光,人下去了,这才说:“我待会儿要出去,你去场子里。这些天来的陌生客人多,多注意点儿。”

  江光光是没想到他会单独给她安排事儿得,应了句好,揉了揉鼻尖儿,问道:“需不需要注意点儿什么?”

  阿南眼睛也没扫江光光一眼,淡淡儿的说:“和你以前一样玩儿就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再告诉我。”顿了一下,他才看了她一眼,接着说:“有什么事儿别动手,直接告诉看场子的。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江光光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昨天的事儿,虽是情势所迫,但她是唯一一个没挂彩的。她又揉了揉鼻尖儿,将筹码接了过来,点点头说好,刚要说她去了,阿南就拿出了一把匕首来,递给她,说:“这匕首是二爷让给你的,带着防身。”

  昨晚是在会所那地儿,随手能拧到酒瓶,要是换个地儿拿不到顺手的东西,她恐怕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江光光就怔了一下,接了过来。匕首看着挺眼熟得很,应该是那次程容简被陆孜柇追杀时她拿过的那一把。

  她就慢吞吞的说,“替我谢谢二爷。”

  阿南像是没听见似的,淡淡的说:“你拿着也不过就是防身而已,到了关键时刻未必顶用。会用手枪吗?”

  她这样儿,如果真正的交手,只怕是逃命都逃不了。

  江光光倒是一点儿也不诧异的,他们有这些东西不奇怪,要是没有,恐怕早就被吞并了。她抽了抽鼻子,就说:“不会。”

  “我十点回来,从今晚开始学。”他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见有人过来找他,他也不和江光光废话,让江光光自己去场子里。

  这场子江光光倒是挺熟悉得,她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来,变化倒不大。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好些生面孔。

  她稍稍得怔了一下。让来赌这事她倒是极其擅长的,晃了一圈后,很快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她倒是并不止赌一样儿,每坐那么会儿,就会换上一张桌子。那么一圈转下来,借着手中的筹码输完,她起身往角落里走去。她的心沉得厉害,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人。

  几张桌上的人她都注意看了,好几个人的手上,都是有老茧的。看样子,有点儿像是长期握枪磨出来。

  尽管他们,看起来和普通赌徒差不多。但事实上,他们比普通的赌徒严谨多了,坐姿。以及不经意的小习惯,都能说明,他们是经过训练的。

  江光光闭了闭眼睛,眼前浮现出周来的那张脸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些人,都是警察。沿河这地儿,恐怕不会太平太久了。

  一支烟抽完,江光光吁了口气儿,没再在前边多呆,回后边儿去了。阿南竟然已经回来了。见着她两手空空的,就知道她是输光了。他也不废话,拿着衣服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走吧。”

  江光光有些心神不定的,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教她学射击。她就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这边儿是有一地下射击场的,很宽阔。脚步声荡出去老远。

  并没有人,阿南应该是早打过招呼的,直接就带了江光光进去。直到他将手枪递到江光光的手中时,一直心不在焉的江光光才回过神来。

  看着手中黑漆漆的东西,她怔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手微微的有些颤抖。

  阿南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说:“站好,握紧了。”

  江光光深吸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来。她今天到底还是不在状态的,练了没几把,一次都没有命中过,她自己倒是累出了一身汗来。

  她也不练了,直接儿的坐在了地上,也没问阿南要不要,拿出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阿南倒也没说什么,拧开了瓶盖递了一瓶水给她。江光光就说了句谢谢,低垂下头突然开口说:“要是有一天这儿出事了,二爷这样的……”

  她说得是有些费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南给打断。他的脸色变了变,几乎是立即就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他的身体是有些僵硬的,过了会儿,才冷冰冰的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拼死也会护着二爷出去。”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情绪,沉沉的,像是背负着沉重不堪的担子似的。

  沿河这地方,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如果真要是出了事,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阿南的心里是很清楚的,所以才会说出最后那句话来。

  江光光的心里沉沉的,恍惚得有些厉害,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坐了多久,阿南突然站了起来,低低的说:“二爷过来了。”

  他这耳朵倒是灵敏得很,江光光回过头去,程容简刚好从门口走近来。夜晚有些凉,他是穿了大衣的。他在不太明亮的灯光里一步步的走了过来。那张英俊的脸在光晕中模糊而遥远。

  阿南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爷,江光光才收回了视线,从地上爬了起来,也恭恭敬敬的叫:“二爷。”

  程容简将手套摘下来,丢到一边,看了她一眼,说:“练得怎么样了?”

  江光光低头揉了揉鼻尖儿,没说话。阿南面无表情的说:“手是抖的。”

  程容简就挑了挑眉,看了阿南一眼,说:“你也忙了一整天了,去休息。”

  阿南应了句是,脚步声很快远去。

  程容简将丢地上的枪捡了起来,这才睨了江光光一眼,说:“过来试试,我看看。”

  他的语气里漫不经心的,江光光揉了揉鼻子,走了过去,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正要瞄准,程容简就上前了一步,漫不经心的说:“阿南是怎么教你的?手再抬高一点儿,还有双肩。”

  他说着就从后边儿握住了江光光的手,教着江光光正确的姿势。他的胸膛温热。身上带着淡淡的不知名的气息。江光光就有些恍惚,胸口像是有东西压着似的,沉得厉害。这时程容简已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正中当中的红心。他也不知道注没注意到江光光的走神,松开了手,淡淡儿的说:“再来。”

  江光光就应了声好,照着他教的姿势重新来了一次。程容简教得比阿南要严格了许多,一次又一次的让重来,很快江光光的手上级磨出了泡来。

  他丝毫不心软,练了足足两个小时,他这才看了看时间,说:“今天就到这儿。”

  江光光就舒了口气儿,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程容简拧了一瓶水给她,这才似笑非笑的说:“今天倒是挺听话的。”

  可不是,手磨起泡,但从头到尾,她都一声都没吭过。也没叫过累,虽然她一向都挺能忍的。

  江光光没吭声儿,程容简等着她喝了水,这才说:“走吧。”

  他将手伸到江光光的面前,要拉她起来。江光光有那么些儿的失神,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程容简是有些恶作剧的。到江光光站起来时,突然用力的一拉,江光光不防,直直的撞到了他的怀里,脸撞到了他温热的胸膛上。

  他的心砰砰的在胸膛里跳动着,是那么的有力。江光光莫名的就有些儿恍惚,就那么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程容简也没动,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砰砰砰的心跳声。

  过了那么好几十秒,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江光光才直起了身体来。程容简看离开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倒是挺少见你这样儿的,太感动,想以身相许?”

  江光光没吭声儿,程容简也没揪着不放,慢腾腾的又说:“明天开始,我再教你格斗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