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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来向皇上禀告。”
刘弗陵依旧向前行去,挡着他路的侍卫却寸步不让,手搁在兵器上,竟有刀剑出鞘之势。随在刘弗陵身后的太监立即护在了他身前,起落间身手很不凡。
范明友跪爬了几步,沉声说:“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古有大臣死谏,今日臣也只能以死冒犯皇上。请皇上留在未央宫内。即使皇上日后赐死臣,只要皇上今夜安全得保,臣死得心甘情愿。”
宣德殿外,全是铠甲森冷的侍卫。人人都手按兵器,静等范明友吩咐。
于安哭向刘弗陵磕头,“天已晚,求皇上先歇息。”
刘弗陵袖内的手紧紧拽成拳头,微微抖着,猛然转身走回了宣德殿。
刘弗陵抓起桌上的茶壶欲砸,手到半空却又慢慢收了回去,将茶壶轻轻搁回了桌上。
于安垂泪说:“皇上想砸就砸吧!别憋坏了身子。”
刘弗陵转身,面上竟然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朕的无能,何必迁怒于无辜之物?早些歇息吧!结果已定。明日准备颁旨嘉奖霍光平乱有功就行。”
于安愣愣:“禁军虽有地利之便,可若论战斗力,让匈奴闻风丧胆的羽林营远高于宫廷禁军,两败俱伤更有可能。”
刘弗陵笑看着于安,语气难得的温和:“上官桀身旁应有内奸。范明友对答十分胸有成竹,若只是仓促间从霍光处得到命令,以范明友的性格,绝不敢和朕如此说话。上官桀的一举一动都在霍光预料之内,表面上霍光未有动作,只是守株待兔而已。”
刘弗陵转身向内殿走去,“朕现在只希望已经失势的阿姊可以置身事外。”
于安闻言,冷汗颗颗而出。
公主生辰宴的事情,他已有听闻,只是因为皇帝自甘泉宫回来后,就对公主十分冷漠,他未敢多提。想到公主宴请的宾客,上官桀、霍光、桑弘羊。
于安张了张嘴,可看到皇上消瘦孤单的背影,他又闭上了嘴。
老天垂怜!公主只是一介妇人,无兵无势,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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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寿筵所请的人虽然不多,却个个份量很重。
上官氏一族,霍氏一族,原本因为桑弘羊年龄太大,请的是桑弘羊的儿子桑安,可桑安因病缺席,公主本以为桑氏不会来人贺寿,但令公主喜出望外的是桑弘羊竟亲自来了。
宴席上,觥筹交错,各人的心情都是分外好。
经过多日冷清,公主府又重现热闹,公主的心情自然很好。
上官桀和上官安两父子笑意满面地看着霍光,频频敬酒。今日一过,明天的汉家朝堂就是上官家族的了。
霍光和霍禹两父子也是谈笑间,酒到杯干,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中。
上官桀笑得越发开心,又给霍光倒了一杯酒,“来,霍贤弟再饮一杯。”霍光以为通过女儿霍怜儿掌握了上官氏的举动,却不知道上官氏是将计就计,霍怜儿冒险传递出去的消息都是上官氏的疑兵之计。
宴席间,气氛正浓烈时,突闻兵戈声,霍云领着一队宫廷禁军,全副武装、浑身血迹地冲进了公主府,“回禀大司马大将军,羽林军谋反。未得皇命,私自离营,欲攻入未央宫。”
刹那间,宴席一片死寂。
只看禁军已经将整个屋子团团围住。上官桀神情大变,上官安大叫:“不可能!”
上官桀向前冲去,想抢一把兵器。
庭院中的霍云立即搭箭射出。
上官桀捂着心口的羽箭,惨笑地看向霍光:“还是你……你更……更狠……”身子倒在了地上,眼睛却依然瞪着霍光。
席上的女眷刚开始还在哭喊,看到上官桀命亡,却突然没了声音。
一个个惊恐地瞪大着眼睛。
上官安怒叫一声,猛然抡起身前的整张桌子,以之为武器向霍光攻去。
在这一瞬,被权利富贵侵蚀掉的彪悍将领风范,在上官安身上又有了几分重现。
霍禹接过禁军递过的刀挡在了霍光身前。
霍怜儿大叫:“夫君,我爹答应过不杀你,你放下……你放下……”
上官安的腿被两个禁军刺中,身形立时不稳。
霍禹挥刀间,上官安的人头落在了地上,骨碌碌打了转,双目依旧怒睁,正朝向霍怜儿,似乎质问着她,为什么害死他?
霍怜儿双腿软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不会……不会……”
霍成君和霍怜儿并非一母,往日不算亲近,可面对此时的人间惨剧,也是满面泪痕,想去扶姐姐,却被母亲紧紧抱着。
霍夫人把霍成君的头按向自己怀中,“成君,不要看,不要看。”
两个禁军过来,护着霍夫人和霍成君出了大堂。
霍光看向桑弘羊,桑弘羊的两个随从还想拼死保护他,桑弘羊却是朗声大笑地命侍从让开,拄着拐杖站起,“老夫就不劳霍贤弟亲自动手了。当日先帝榻前,你我四人同跪时,老夫就已料到今日。同朝为官三十多年,还望霍贤弟给个全尸。”看了眼已经瘫软在地的公主,轻声一叹,“霍贤弟勿忘当日在先帝榻前发的毒誓,勿忘、勿忘……”说着,以头撞柱,脑浆迸裂,立时毙命。
两个随从看了看周围持着刀戈的禁卫,学着主人,都撞柱而亡。
丁外人跪在地上向霍禹爬去,身子抖成一团:“霍大人,霍公子,我一直对霍大人十分忠心,我曾帮霍公子……”
霍禹轻点了下头,一个禁卫立即将剑刺入丁外人心口,阻止了丁外人一切未出口的话。
从禁军冲入公主府到现在,不过瞬间,就已是满堂血迹,一屋尸身。
上官桀倒给霍光的酒,霍光还仍端在手中,此时霍光笑看着上官桀的尸体,饮完了最后一口。
霍禹看了霍云一眼,霍云立即命令禁军将所有堂内婢女侍从押下。
禁军从公主府中搜出燕王送的重礼,还有半路截获的公主和燕王的通信,霍光淡淡吩咐:“先将公主幽禁,等禀奏过皇上后,请皇上裁决。”
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寂静中,霍怜儿的抽泣声显得格外大,她这才真正确认了自己的夫君上官安的确已被自己的兄弟杀死。
她从地上站起,颤颤巍巍地向霍光走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霍光,“爹爹,你不是答应过女儿吗?你不是答应过女儿吗?”
霍光温和地说:“怜儿,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上官安因为爹爹,近年对你也不算好,爹爹会补偿你。”
霍怜儿泪珠纷纷而落,落在地上上官安的血中,晕出一道道血痕。
“爹爹,你是不是也不会放过靖儿?小妹呢?小妹是皇后,爹爹应该一时不会动她。靖儿呢?他是爹爹的亲外孙,求爹爹饶他一命。”霍怜儿哭求。
霍光撇过了头,对霍禹吩咐:“命人带你姐姐回府。”
霍怜儿眼中只剩绝望。
霍禹去扶霍怜儿,霍怜儿顺势拔出了他腰间的刀,架在自己的脖上。
霍禹不敢再动,只不停地劝:“姐姐,你的姓氏是霍,姐姐也还年轻,想再要孩子很容易。”
霍怜儿一边一步步后退,一边对着霍光笑说:“爹爹,你答应过女儿的,答应过女儿的……”
胳膊回旋,血珠飞出。
刀坠,身落。
恰恰倒在了上官安的头颅旁。
她用刚刚杀死过上官安的刀自刎而亡,似乎是给怒目圆睁的上官安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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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三人一夜未睡,估计长安城内的很多人也都是一夜未合眼。
宵禁取消,云歌急着想去找孟珏。
刘病已和许平君放心不下,索性陪着云歌一起出门。
往常,天一亮就人来人往的长安城,今日却分外冷清,家家户户仍深锁着门。就是好财的常叔都不肯做生意,关门在家睡大觉。
反倒一品居大开了大门,仿若无事地依旧做着生意。
云歌心中暗赞,不愧是百年老店,早已经看惯长安城的风起云落。
许平君也啧啧称叹。
刘病已淡淡一笑,“听说当年卫太子谋反时,卫太子和汉武帝两方的兵力在长安城内血战五日,长安城血流成河,一片萧索,一品居是第一个正常恢复生意的店家。如今的事情和当年比,根本不算什么。”
清晨的风颇有些冷,云歌轻轻打了个寒颤。
她第一次直接感受到长安城一派繁华下血淋淋的残酷。
一个俏丽的白衣女子拦住了他们,指了指一品居,笑说:“公子正在楼上,请随奴婢来。”
云歌三人跟在白衣女子身后进了一品居,白衣女子领着她们绕过大堂,从后面的楼梯上了楼,熟悉程度,不像顾客,更像主人。
白衣女子挑开帘子,请云歌三人进。
孟珏正长身玉立于窗前眺望街道,窗上蒙着冰鲛纱,向外看,视线不受阻挡,外人却难从外一窥窗内。
孟珏转身时,面色透着几分憔悴,对着刘病已说:“今日起,霍光就是大汉朝幕后的皇帝。”
话语惊人,云歌和许平君都不敢吭声。
刘病已却似对孟珏无前文无后文的话很理解,“你本来希望谁胜利?”
孟珏苦笑着揉了揉眉头,对白衣女子吩咐:“三月,你带云歌和平君先去吃些东西,再给我煮杯浓茶。”
云歌和许平君彼此看了一眼,跟在三月身后出了屋子。
孟珏请刘病已坐,“两败俱伤当然是最好的结果,或者即使一方胜,也应该是惨胜,如今霍光却胜得干净利落。霍光的深沉狠辣远超过我所料。”
刘病已说:“我只能看到外面的表象,如果方便,可否说给我听听?”
孟珏说:“上官桀本想利用公主寿筵,在霍光回府路上伏杀霍光。却不料他的一举一动,霍光全知道。霍光在公主宴席中间提前发难,把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当场诛杀。之后命霍禹提着上官父子的人头出现在本要伏杀他们的羽林军前,军心立散。审问后,嘴硬的立杀,剩下的个个都指证上官桀和上官安私自调动羽林军,有谋反意图。”
“上官桀怎么没有在公主府外暗中布一些兵力,和负责伏击的羽林营相互呼应?”
“当然布了。不过因为霍光完全知道他的兵力布局,所以全数被禁军诛杀,没有一个能传递出消息。霍光明知道会血溅大堂,却依然带着女眷参加,上官桀在公主府外布置了兵力,又看到霍光带着最疼爱的霍成君出席晚宴,以为霍光没有准备,自己肯定万无一失。”
刘病已问:“霍光怎么会知道上官桀打算调兵伏杀他?”
孟珏喝了口浓茶,“上官安的夫人霍怜儿给霍光暗中通传过消息,不过那些消息全是假的,霍怜儿的自责完全没有必要。真正的内奸,霍怜儿和上官安只怕到死都没有想到。”
“是谁?”
“上官安心爱的小妾卢氏。卢氏处处和霍怜儿作对,两人针锋相对了多年,霍怜儿一直把卢氏视作死敌,估计霍怜儿怎么都不会想到卢氏竟是她的父亲霍光一手安排给上官安的。上官桀发觉霍怜儿偷听他们的谈话后,本打算将计就计,让霍怜儿传出假消息,迷惑霍光,却不料霍光另有消息渠道。上官桀虽是虎父,却有个犬子,估计上官桀根本想不到上官安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小妾。”
刘病已笑:“自古皆如此,豪族大家的败落都是先从内里开始腐烂。霍光是什么人?根本不需要详细的消息。只要上官安在床榻上销魂时,随意说一句半句,霍光就有可能猜透上官家的全盘计划。”
孟珏颔首同意。
刘病已轻叹一声,“霍怜儿不知道实情也好,少几分伤心。”
孟珏唇边一抹讥讽的笑:“你若看到霍怜儿死前的神情就不会如此说了。”
刘病已神情微变,“四个辅政大臣中,霍光最爱惜名声。昨日公主宴席上的人只怕除了霍氏的亲信,全都难逃一死。你既然事先知道可能有变,怎么还跟去?不怕霍光动杀心吗?”
孟珏苦笑:“霍光应该已经对我动了疑心,我昨日若不去,霍光为保事情机密,我的麻烦更大。”
刘病已笑起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
孟珏神情郑重:“在事情平息前,你帮我多留意着云歌。”
刘病已点头:“不用你说。现在宫内情形如何?”
孟珏摇了摇头:“趁着昨夜之乱,霍光将禁军换血了一次,把所有不合他意的统领全部换掉,现在宫禁森严,宫内究竟什么情形,只有霍光知道。看昨日霍光的布局,他应该打算告上官桀、桑弘羊、上官安联合燕王谋反,公主也牵连其中。”
刘病已大笑起来:“谁会相信?长安城内的兵力,从禁军到羽林营都是上官桀和霍光的人,朝政被上官桀和霍光把持多年,皇上没有几个亲信,当今皇后又是上官桀的孙女,假以时日,将来太子的一半血脉会是上官氏。燕王和上官桀有什么关系?半点关系没有。燕王可是要亲信有亲信,要兵有兵,几个儿子都已经老大。上官桀还想杀了刘弗陵,立燕王?上官桀就是脑子被狗吃了一半,也不至于发疯到谋反去立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