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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巴地问:“我和许姐姐究竟是因为你们哪一个遭了无妄之灾?”

刘病已随手帮许平君整了下她身后有些歪斜的靠垫,胳膊交握在胸前,懒洋洋地侧躺到许平君身旁,笑着说:“没我的事,问我们的孟大公子吧!”

孟珏先向许平君行了一礼赔罪,又向刘病已行了一礼赔罪,“燕王狗入穷巷,想用你们两人要挟我帮他刺杀霍光。”

云歌不解地问:“那抓我不就行了,干吗还要抓许姐姐?”

孟珏早已猜到原因。燕王曾看到过他和许平君在一起,而自己当时因为几分私心,故意混淆了燕王的视线,没有料到云歌后来会自己跑到燕王面前去。虽然许平君已经嫁了他人,但燕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把云歌和许平君都抓了起来。

孟珏虽心中明白,口上却只能说:“大概你们两个恰好在一起,怕走漏消息,就索性两个人都抓了。”

云歌问:“刺杀霍光还不如刺杀燕王,燕王已经无足轻重,霍光却是只手可遮天,你们怎么办了?”

孟珏和刘病已相视一眼,孟珏说:“我和病已商量后,就直接去见了霍光,将燕王想借我之力刺杀他的事情告诉了霍光,我配合霍大人尽力让燕王早日放弃顽抗,病已则全力查出你们的所在。下午接到飞鸽传书,燕王已经畏罪自尽了。”

孟珏轻描淡写地就把一个藩王的死交待了过去。

“啊?”云歌十分震惊:“燕王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他更像即使自己死,也一定拼一个鱼死网破的人。敌人死一个,他平了,敌人死两个,他赚了。何况皇上不是没有赐死他吗?他自尽什么?要不甘心,就索性开始打,要想苟活,就认个罪,然后继续好吃好喝地活着。”

孟珏和刘病已视线交错而过,孟珏笑着说:“皇上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燕王大概因为做皇帝的梦破了,一时想不通就自尽了。云歌,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他死他生,和你都没有关系。”

云歌哼了一声:“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今晚怎么……”说着又难受起来。孟珏握住了她的手:“都过去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云歌朝孟珏强笑了笑:“我没有怪你。”

孟珏淡淡笑着,眼睛里却几分心疼:“我怪我自己。”

许平君咳嗽了几声:“我胳膊上已经全是鸡皮疙瘩了。”

云歌立即红了脸,闭上眼睛装睡:“我困了,先睡一会。”

虽然吃了孟珏配置的安神药,可云歌一时间仍然难以挥去第一次shā • rén的阴影,晚上,常常被噩梦惊醒。

孟珏和云歌都是不管世俗的人,见云歌如此,孟珏索性夜夜过来陪着云歌。

两人隔帘而睡。虽一时间不能让云歌不再做噩梦,但至少云歌做噩梦时,有人把她从噩梦中叫醒,把她的害怕赶走。

刘病已知道许平君怀孕的消息后,又是悲又是喜,面上却把悲都掩藏了起来,只流露出对新生命的期待。

买了木头,在院子中给婴儿做摇篮,还打算再做一个小木马。

他不许许平君再操劳,把家里的活都揽了过去,做饭有云歌负责,洗碗、洗衣、打水、酿酒就成了他的事情。

许平君唠叨:“让别人看见你一个大男人给妻子洗衣服该笑话你了。”

刘病已笑着说:“是不是大丈夫和洗不洗衣服没有关系,再说,怎么疼妻子是我的事情,和别人何关?”

许平君心里透着难言的甜,常常是刘病已在院子中做摇篮,她就在一旁给婴儿做着衣服。

阳光透过树荫洒进院子,清丽明媚。

她做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弯着腰削木头的刘病已,不禁会有一种幸福到恍惚的感觉。

从小到大,在苦苦挣扎的日月间,她总是盼着实现这个愿望,实现那个愿望。第一次,她心满意足地渴盼着时光能停在这一刻。

手轻轻放在腹部,她在心里说:“宝宝,你还未出生,就有很多人疼你,你比娘亲幸福呢!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爹和娘都会很疼你。你会有一个很疼你的姑姑,将来还会有一个很能干的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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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孟珏就出门而去,未到中午又返了回来,要云歌陪他去一趟城外。

孟珏未用车夫,自己驾着马车载着云歌直出了长安。

云歌坐在他身侧,一路嘀嘀咕咕不停,东拉西扯,一会说她的菜,一会说她读到的哪句诗词,一会说起她的家人。讲到高兴时,会自己笑得前仰后合,讲到不开心时,会皱着眉头,好像别人欠了她的钱。

孟珏只是静听,笑容淡淡,表情并未随着云歌的谈笑而起伏。可他会递水囊给云歌,示意云歌喝水;也会在太阳大时,拿了斗笠罩到云歌头上;还会在云歌笑得直打跌时,腾出拽马缰的手,扶着云歌的胳膊,以防她跌下了马车。

等马车停在一座庄园前,云歌才反应过来孟珏并非带她出来游玩。

门匾上写着“青园”两字,园子虽维护得甚好,可看一草一木、一廊一柱,显然颇有些年头,云歌低声问:“这是谁家园子?”

孟珏握住云歌的肩膀,神情凝重:“云歌,还记得上次我带你见过的叔叔吗?”

云歌点头。

“这也是他的产业,风叔叔病势更重了,药石已无能为力,今日怕是最后一次见他。过一会,不管风叔叔和你说什么话,都不要逆了他的心意。”

云歌用力点头:“我明白了。”

孟珏握住了云歌的手,带着她在回旋的长廊上七拐八绕,不一会到了一座竹屋前。

孟珏示意云歌在外面等着,自己挑了帘子先进去,到了里屋,他快走了几步,屈膝半跪在榻前,“小珏来向风叔请罪。”

有小厮来扶陆风坐起,放好软垫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陆风凝视着孟珏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孟珏也是一言不发,只静静跪着。

陆风似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挑唆着燕王谋反,激化上官桀和霍光的矛盾,该死的都死了,现在霍光一人把持朝政,你可满意?小珏,你的心真大,难怪九爷不肯把西域的产业交给你。”

陆风听到屋外女子和小厮说话的声音,“你带了谁来?云歌吗?”

孟珏回道:“是云歌,怕叔叔病着不愿意见客,就没敢让她进来。”

陆风打断了他的话,怒道:“不敢?你别和我装糊涂了,叫云歌进来。”

云歌进来后,看孟珏跪在榻前,也立即上前跪了下来。榻上的人虽然面色蜡黄,可眼神仍然锐利,也没有一般病人的味道,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

陆风看着云歌,露了笑意:“丫头,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跪我?”

云歌红着脸偷瞟了孟珏一眼,虽然是低着头,语气却十分坦然:“你是孟珏的长辈,孟珏跪你,我自然也该跪你。”

陆风笑点了点头:“好孩子,你这是打算跟着小珏了吗?”

云歌摇了摇头:“不是。”

陆风和孟珏都是一怔,孟珏侧头看向云歌,云歌朝他一笑,对陆风说:“不是我跟着他,也不是他跟着我,是我们在一起,是我们一起走以后的路。”

陆风大笑起来:“真是玉……和……女儿……”话说了一半,陆风剧烈地咳嗽起来,孟珏忙帮他捶背,又想替他探脉,陆风摆了摆手,“不用费事,就那个样子了,趁着能笑再多笑几回。”

陆风看了看孟珏,又看了看云歌,从枕下拿出了一块墨铁牌,递给云歌。

云歌迟疑了下,伸手接过。

陆风笑对云歌说:“云歌,若小珏以后欺负你,你就拿这块钜子令找执法人帮忙。”

云歌说:“钜子令?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啊!墨子,墨家学徒都要听从钜子的号令。”

陆风说:“我虽非墨家学徒,却十分景仰墨子,所以执法人的组织的确仿效墨家组织而建。人虽然不多,可个个都身手不凡,平常都是些普通手工艺人,可一旦钜子下令,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因为做生意时,常有下属为了利益出卖良心,所以设置执法人来监督和处决违反了规矩的下属。长安、长安,却是常常不安,你拿着这个,护你个平安吧!”

云歌把钜子令递回给陆风:“我用不着这个。”

陆风温和地说:“云歌,这是长辈的一片心意,听话收下。”

云歌还想拒绝,却想起孟珏先前叮嘱的话,这些话恐怕都是陆风最后的心愿。云歌虽和陆风只见过两面,却因为陆风对她异常亲切,他又是孟珏的叔叔,云歌已把陆风视作了自己的长辈,此时听到陆风如此说,再不能拒绝,只能收下了钜子令,“谢谢风叔叔。”

陆风凝视着云歌,“看到你和孟珏一起,我很开心。可惜九……”陆风眼中似有泪,“云歌,你先出去,叔叔还有话交待小珏。”

云歌磕了个头,出了屋子。

陆风对孟珏说:“以后汉朝疆域内所有产业都是你的了,任你支配。”

孟珏俯身磕头,“谢过叔叔。”

陆风板着脸说:“一是因为你姓孟,二是因为云歌,三是因为我们都是男人,我也曾年青过。小珏……”陆风半闭着眼睛,斟酌着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伸手轻拍了下孟珏的肩,“你跟在九爷身边多年,多多少少总该受了几分影响。既然决定交给你了,我就不必再废话。”

陆风闭上了眼睛:“你回去吧!小珏,你不用再来看我了。我大概今日晚些时候就离开长安,一直想念小时候走过的地方,也一直想得空时再游历一番,却一直拖到了现在,希望还能有时间,正好去看看小电、小雷他们。”

小厮进来,服侍陆风躺下。

孟珏连磕了三个头后,起身出屋,掀起竹帘的瞬间,听到屋内低低一句,“不要再错过。”

孟珏的手停了一瞬,轻轻放下竹帘,走向了在廊下等着他的人,“云歌。”

云歌立即跑过来,孟珏笑握住了云歌的手。

他们和陆风的感情不深,而且告别时,陆风的精神也还好,所以并未有太多伤感,可两人的心情还是十分沉郁。

孟珏牵着云歌的手,没有下山,反倒向山上攀去。

两人一口气爬到山顶。俯瞰着脚下的群山,遥望着一望无际的碧空,心中的沉闷才消散了几分。

山顶上的风很大,吹得云歌摇摇欲倒。云歌迎风而站,不禁觉得身子有些凉,正想说找个风小的地方,孟珏已经把她揽到了怀中,背转过身子,替她挡住了风,头俯在云歌耳侧问:“有人刚才的话是说愿意嫁给某人了吗?以后可以和儿女说‘当年是你娘追着你爹喊着说要嫁的’。”

云歌刚才对着陆风落落大方,此时只和孟珏在一起,反倒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去钻,再被孟珏一嘲,立即羞恼成怒,挣扎着要推开孟珏,“谁追着你了?刚才说的话都是顺着风叔叔心意说的,不算数。”

孟珏的胳膊未松力,反倒抱得更紧,“好,刚才的都不算数。现在重新来过,云歌,你愿意嫁给我吗?”

云歌立即安静了下来,恍恍惚惚地竟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有人在星空下和她说“我收下了。云歌,你也一定要记住!”“以星辰为盟,绝无悔改。”

“云歌,你愿意嫁给我吗?”孟珏抬起了云歌的头,他的眼睛里有微不可察的紧张。

昨夜的星辰,只是儿时梦。今日眼前的人,才是她的良人。

云歌笑低下了头,轻声说:“你去问我爹,我爹说可以就可以。”

孟珏笑着打趣:“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我已经说可以了’?”

云歌没有吭声,孟珏轻挑起了云歌的下巴,在孟珏的唇亲到云歌的脸颊时,云歌闭上了眼睛。

苍茫的高山顶,野风呼呼地吹。

不知道是孟珏无意碰落了发簪,还是狂野的风,云歌的发髻松散在风中,青丝随着风声起舞,轻打着她的脸。

孟珏以手为簪,将乌发缠绕到手上,替云歌绾住了一头的发,而云歌的发也缠缠绕绕地绾住了他的手,孟珏笑咬着云歌的唇喃喃说:“绾发结同心。”

面颊是冷的,唇却是热的。

云歌分不清是梦是真,好似看到满山遍野火红的杜鹃花一瞬间从山头直开到了山尾,然后燃烧,在呼呼的风声中噼啪作响。

云歌这几日常常干着干着活,就抿着嘴直笑,或者手里还拿着一把菜,人却呆呆地出神,半日都一动不动,满面潮红,似喜似羞,不知道想些什么。

许平君推开云歌的院门,看到云歌端着个盆子,站在水缸旁愣愣出神。

许平君凑到云歌身旁,笑嘲着问云歌:“你和孟大哥是不是私定了终身?”

云歌红着脸一笑:“就不告诉你!”

许平君哈哈笑着去挠云歌痒痒:“看你说不说?”

云歌一面笑着躲,一面撩着盆子里的水去泼许平君,其实次次都落了空。

两人正在笑闹,不料有人从院子外进来,云歌泼出去的水,没有浇到许平君身上,却浇到了来人身上。

云歌的“对不起”刚出口,看清楚是霍成君,反倒愣在了当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平君立即警惕地站到了云歌身旁,一副和云歌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