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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差错,给她和刘病已本就多艰的命运再添乱子,所以十分紧张,时刻观察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一个动作不敢多做,也一个动作不敢少做。

她身旁不少贵妇看出了许平君的寒酸气,都是掩嘴窃笑,故意使坏地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动作。

本该走,她们却故意停,引得许平君急匆匆停步,被身后的女子怨骂。

本该坐,她们却故意展了展腰肢,似乎想站起来,引得许平君以为自己坐错了,赶紧站起,不料她们却仍坐着。

她们彼此交换眼色,乐不可支。

许平君竟成了她们这场宴席上的消遣娱乐。

云歌本来只想和许平君遥遥打个招呼。

以前许平君还曾很羡慕那些坐于官宴上的小姐夫人,云歌想看看许平君今日从羡慕她人者,变成了被羡慕者,是否心情愉悦?

却不料看到的是这么一幕。

强按下心内的气,对抹茶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要么让我坐到许姐姐那边去,要么让许姐姐坐过来,否则我会自己去找许姐姐。”

抹茶见云歌态度坚决,知道此事绝无回旋余地,只得悄悄叫来六顺,嘀嘀咕咕说了一番。

六顺跟在于安身边,大风大浪见得多亦,在抹茶眼内为难的事情,在他眼中还算不上什么,笑道:“我还当什么事情,原来就这么点子事!我去办,你先在云姑娘身旁添张坐榻。”

六顺果然动作利落,也不知道他如何给礼部的人说的,反正不一会,就见一个小太监领着许平君过来。

许平君是个聪明的人,早感觉出周围的夫人小姐在戏弄她,可是又没有办法,谁叫她出身贫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识过呢?

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见到云歌,鼻头一涩,险些就要落泪,可提着的心、吊着的胆都立即回到了原处。

云歌将好吃的东西捡了满满一碟子,笑递给许平君,“我看姐姐好似一口东西都还未吃,先吃些东西。”

许平君点了下头,立即吃了起来,吃了几筷子,又突然停住,“云歌,我这样吃对吗?你吃几筷子给我看。”

云歌差点笑倒,“许姐姐,你……”

许平君神色却很严肃,“我没和你开玩笑,病已现在给皇上办差,我看他极是喜欢,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从未见他像现在这样认真。他既当了官,以后只怕免不了有各类宴席,我不想让别人因为我,耻笑了他去。云歌,你教教我。”

云歌被许平君的一片苦心感动,忙敛了笑意,“大哥真正好福气。我一定仔细教姐姐,管保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幸亏这段日子又看了不少书,身边还有个博学之人,否则……”云歌吐吐舌头,徐徐开讲,“礼字一道,源远流长,大到国典,小到祭祀祖宗,绝非一时间能讲授完,今日只能简单讲一点大概和基本的宴席礼仪。”

许平君点点头,表示明白。

“汉高祖开国后,命相国萧何定律令,韩信定军法和度量衡,叔孙通定礼仪。本朝礼仪是在秦制基础上,结合儒家孔子的教化……”

教者用心,学者用心。

两个用心的人虽身处宴席内,却无意间暂时把自己隔在了宴席之外。

小妹虽贵为皇后,可此次依旧未能与刘弗陵同席。

皇帝一人独坐于上座,小妹的凤榻安放在了右首侧下方。

霍禹不满地嘀咕:“以前一直说小妹年龄小,不足以凤仪天下。可现在小妹就要十四岁了,难道仍然连和他同席的资格都没有?还是他压根不想让小妹坐到他身旁,虚位等待着别人?爹究竟心里在想什么?一副毫不着急的样子。”

霍云忙道:“人多耳杂,大哥少说两句,叔叔心中自有主意。”

霍禹视线在席间扫过,见者莫不低头,即使丞相都会向他微笑示礼,可当他看到孟珏时,孟珏虽然微笑着拱手为礼,眼神却坦然平静,不卑不亢。

霍禹动怒,冷笑了下,移开了视线。

他虽然狂傲,却对霍光十分畏惧,心中再恼火,可还是不敢不顾霍光的嘱咐去动孟珏,只得把一口怒气压了回去,却是越想越憋闷,竟然是自小到大都没有过的窝囊感。偶然捕捉到孟珏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女眷席,他问道:“那边的女子看着眼生,是谁家的千金?”

霍山看了眼,也不知道,看向霍云。

三人中城府最深的霍云道:“这就是皇上带进宫的女子,叫云歌。因为叔叔命我去查过她的来历,所以比两位哥哥知道得多一些。此女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长安城内做菜为生,就是大名鼎鼎的‘雅厨’。她身旁的妇人叫许平君,是长安城内一个斗鸡走狗之徒的妻子,不过那人也不知道撞了什么运气,听说因为长得有点像皇上,合了皇上的眼缘,竟被皇上看中,封了个小官,就是如今跟着叔叔办事的刘病已。云歌和刘病已、许平君、孟珏的关系都不浅,他们大概是云歌唯一亲近的人了。这丫头和孟珏之间好像还颇有些说不清楚的事情。”

霍禹第一次听闻此事,“成君知道吗?”

霍云说:“大哥若留意看一下成君的表情就知道了,想来成君早知道这个女子。”

霍禹看看孟珏,看看刘弗陵,望着云歌笑起来,“有意思。”

霍禹看到霍成君面带浅笑,自斟自饮。

可他是霍成君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又一向疼这个妹子,哪里看不出来霍成君笑容下的惨淡心情?不禁又是恨又是心疼地骂道:“没用的丫头,拿一个孤女都没有办法,真是枉生在霍家了!”

霍云忙道:“大哥,此事不可乱来,否则叔叔知道了……”

霍禹笑:“谁说我要乱来?”

霍山会意地笑,“可我们也不可能阻止别人乱来。”

霍云知道霍禹因为动不了孟珏,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迟早得炸,与其到时候不知道炸到了哪里不好控制,不如就炸到那个女子身上。

孟珏将霍氏玩弄股掌间,他憋的气不比大哥少。

更何况,霍禹是叔叔唯一的儿子,即使出了什么事不好收拾,有霍禹在,叔叔也不能真拿他们怎么样。

霍云心中还在暗暗权衡,霍山道:“云弟,你琢磨那么多干吗?这丫头现在不过是个宫女,即使事情闹大了,也就是个宫女出了事,皇上还能为个宫女和我们霍氏翻脸?何况此事一举三得,真办好了,还替叔叔省了工夫。”

霍禹不屑地冷笑一声。整个长安城的军力都在霍家手中,他还真没把刘弗陵当回事情。

霍云觉得霍山的话十分在理,遂笑道:“那小弟就陪两位哥哥演场戏了。”

霍禹对霍山仔细吩咐了一会,霍山起身离席,笑道:“你们慢吃,酒饮多了,我去更衣。”

霍禹叫住他,低声说:“小心于安那厮手下的人。”

霍山笑,“今天晚上的场合,匈奴、羌族、西域各国的使节都来了,于安和七喜这几个大太监肯定要全神贯注保护皇上,无暇他顾。何况我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将军,未央宫的禁军侍卫又都是我们的人,他若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大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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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和许平君粗略讲完汉朝礼仪的由来发展,宴席上器皿、筷箸的摆置,又向许平君示范了坐姿,敬酒、饮酒的姿态,夹菜的讲究……

等她们大概说完,宴席上酒已是喝了好几轮。

此时正有民间艺人上台献艺,还有各国使臣陆续上前拜见刘弗陵,送上恭贺和各国特产。

抹茶接过小太监传来的一碟菜,摆到云歌面前,笑说:“云姑娘,这是皇上尝着好吃的菜,命于总管每样分了一些拿过来。”

虽然说的是百官同庆,其实整个宴席不管坐席,还是菜式,甚至茶酒都是根据官阶分了三六九等。呈给皇帝的许多菜肴,都是云歌所坐席上没有的。

云歌抬头看向刘弗陵。

刘弗陵正在和大宛使臣说话。

因为距离远,又隔着重重人影和喧闹的鼓乐,云歌其实看不分明刘弗陵的神情,但她知道他知道她在看他,甚至知道他此时眼内会有淡然温暖的笑意。那种感觉说不清楚,但就是心上的一点知道。

因为这一点知道,两人竟似离得很近,并没有被满殿人隔开。

云歌抿唇一笑,侧头对许平君抬手做了个标准的“请”的姿势。

许平君也是优雅地道谢、举箸、挽袖、夹菜,动作再无先前的局促和不自信。

许平君咽下口中食物,又端起茶杯,以袖半掩面,喝了一口茶,再用绢帕轻轻印唇。

看到云歌赞许的笑,她很有成就感地笑了。

云中歌(二)呦呦鹿鸣

自武帝在位中期,卫青和霍去病横扫匈奴王庭后,匈奴已经再无当年铁骑直压大汉边陲的雄风。

可自汉朝国力变弱,此消彼长,匈奴又开始蠢蠢欲动,频频骚扰汉朝边境。

除了来自匈奴的威胁,汉朝另一个最大的威胁来自一个日渐强盛的游牧民族——羌。

汉人根据地理位置将羌人分为西羌、北羌、南羌、中羌。

西羌人曾在武帝末年,集结十万大军,联合匈奴,对汉朝发起进攻。

虽然羌人最后失败,可大汉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让武帝到死仍心恨不已,叮嘱四位托孤大臣务必提防羌人。

武帝驾崩后,羌人见汉朝国力变弱、内乱频生,对卫青和霍去病从匈奴手中夺走的河西地区垂涎三尺。

河西地区碧草无垠,水源充沛。是游牧民族梦想中的天堂,是神赐于游牧民族的福地。

羌人为了夺回河西地区,在西域各国,还有匈奴之间奔走游说,时常对汉朝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还企图策动已经归顺汉朝、定居于河西地区的匈奴人、羌人和其他西域人谋反。

汉朝和羌族在河西一带展开了激烈的暗斗,尤其对军事关隘河湟地区的争夺更是寸步不让,常常爆发小规模的激烈战役。

羌人常以屠村的血腥政策来消灭汉人人口,希望此消彼长,维持羌人在河湟地区的绝对多数。

因为羌人的游牧特性,和民族天性中对自由的崇拜,西羌、北羌、南羌、中羌目前并无统一的中央王庭,但是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各个部落渐有走到一起的趋势。

如果羌族各个部落统一,再和匈奴勾结,加上已经定居河西、关中地区的十几万匈奴人、羌人的后裔,dòng • luàn一旦开始,将会成为一场席卷大汉整个西北疆域的浩劫。

所以当中羌的王子克尔嗒嗒和公主阿丽雅代表羌族各个部落上前向刘弗陵恭贺汉人新年时,百官蓦地一静,都暂时停了手中杯箸,望向克尔嗒嗒。

百官的静,影响到女眷席,众女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疑不定地都不敢再说话,也看向了皇上所坐的最高处,审视着异族王子克尔嗒嗒。

云歌却是被阿丽雅的装扮吸引,轻轻“咦”了一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移目去看克尔嗒嗒。

克尔嗒嗒个子不高,可肩宽背厚,粗眉大眼,走路生风,见者只觉十分雄壮。

他向刘弗陵行礼祝贺,朗声道:“都说大汉地大物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和天上星辰一样灿烂的珠宝映花了我的眼睛,精美的食物让我的舌头几乎不会说话,还有像雪山仙女一样美丽的姑娘让我脸红又心跳……”

许平君轻笑:“这个王子话语虽有些粗俗,可很逗,说话像唱歌一样。”

云歌也笑:“马背上的人,歌声就是他们的话语。姐姐哦!他们的话儿虽没有汉人雅致,可他们的情意和你们一样。”云歌受克尔嗒嗒影响,说话也好似唱歌。

许平君知道云歌来自西域,对胡人、番邦的看法与他们不太一样,所以委婉一笑,未再说话。

众人听到克尔嗒嗒的话,都露了既鄙夷又自傲的笑。鄙夷克尔嗒嗒的粗俗,自傲克尔嗒嗒话语中赞美的一切。

刘弗陵却是不动声色,淡淡地等着克尔嗒嗒的转折词出现。

克尔嗒嗒笑扫了眼大殿下方所坐的汉朝百官,那些宽袍大袖下的瘦弱身子。

“……可是,广阔的蓝天有雄鹰翱翔,无垠的草原有健马奔跑,汉人兄弟,你们的雄鹰和健马呢?”

克尔嗒嗒说着一扬手,四个如铁塔一般的草原大汉捧着礼物走向刘弗陵,每踏一步,都震得桌子轻颤。

于安一边闪身想要护住刘弗陵,一边想出声呵斥他们退下。

游牧民族民风彪悍,重英雄和勇士,即使部落的首领——单于、可汗、酋长都要是英雄,才能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