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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先帝放着几个羽翼丰满的儿子不选,反而选择了一个

八岁雏儿,冒着帝权旁落的危险将江山交托。可惜当时母亲已死,不然,看到

钩弋夫人因为儿子登基被先皇处死,母亲应不会直到临死,还恨他如仇。

而那个小儿的父亲是否安稳度过了所有fēng • bō都很难说。

杏树下的经历成了他生命中被遗忘在角落的故事。只有极其偶尔,吃着

杏子时,他会想起那个要和他做朋友的小儿,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刘贺说:“当年都说皇上有病,需要卧榻静养,所以臣等一直未见到皇上,

没想到皇上在宫里四处玩。”

“是母亲要我装病。不过那天吃了太多杏子,后来真生病了。”几个哥哥都已

羽翼丰满,母亲很难和他们正面对抗,不如藏拙示弱,让他们先斗个你死我活。

刘贺喟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时王叔们哪里会把钩弋夫人放在眼里?”

刘弗陵沉默。母亲若早知道机关算尽的结果,是把自己的性命算掉,她还

会一心要争皇位吗?

刘弗陵说:“你输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情。”

刘贺几分感慨:“不太公平,当年臣已经十一岁,即使相貌变化再大,都会

有迹可寻,而皇上当时才四岁,容貌和成年后当然有很大差别。皇上认识臣,

臣不认识皇上,很正常。”

“你以为我是见到你才认出你的吗?你离去后,我就用心和先生学画画,

一年小成,立即画了你的画像,打算偷偷打探。不成想,收拾我书房的宫女,刚

看到你的画像就认出了你,与我笑说:‘殿下的画虽好,可未将贺奴的风采画

出呢!’我就立即将画撕掉了。”

刘贺无语,就如大人总不会把孩子的话当回事情一样,他并未将承诺太

放在心上。

“你若真想知道我是谁,凭你的身份去查问,不会太难。当日有几个大臣

带孩子进宫,又能有几个孩子四五岁大小?”

刘贺歉然:“是臣不对,臣输了。请皇上吩咐,臣一定竭力践诺。”

刘弗陵道:“我当日和你打这个赌,是想着有朝一日,你若知道我是谁,定

不会愿意和我做朋友,所以我想如果我赢了,我就可以要求你做我的朋友。快

十七年过去,我还是这个要求,请你做我的朋友。”

刘贺沉默,很久后,跪下说:“既有明君,臣愿做闲王。”

当年杏树下的小儿虽然早慧,懂得言语中设圈套,却不知道人与人之间,

有些距离是无法跨越的。

刘弗陵似乎没有听懂刘贺的彼“闲”非此“贤”,他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去:

“望你在长安的这段日子,让朕能看到你当日在杏树上所说的济世安邦之才。

对了,因为这里无人居住,朕爱其清静,后来常到这里玩,昕此殿的老太监说,

昭阳殿曾是李夫人所居。”

云歌和红衣她们笑挽着手进来时,看见只刘贺一人坐在杏树下,全然没

有平日的风流不羁,神情怔怔,竟有几分凄楚的样子。

四月略带敌意地盯了眼云歌,又打量着刘贺,刚想上前叫“王爷”,红衣却

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噤声。

红衣凝视着刘贺,眼中有了然,似乎完全明白刘贺此时在想什么。她的眼

中慢慢地浮起一层泪光,就在眼泪掉下的刹那,她借着低头揉眼,将眼泪拭

去。再抬头时,脸上已只是一个温柔的笑。

她轻轻走到刘贺身侧跪下,握住了刘贺的手。刘贺看到她,伸手轻轻抚过

她的笑颜,像是在她干净的笑颜中寻觅着温暖,半晌后,他露了笑意,那个笑

意慢慢地带上了不羁和毫不在乎,最后变成了云歌熟悉的样子。

云歌转身想悄悄离开,却听到刘贺叫她:“云歌,你回来,我有话问你。”

刘贺让四月和红衣都退下,请云歌坐到他对面,“我下面问的话对我很重

要,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说着“重要”,却依旧笑得吊儿郎当。

云歌却凝视着他清亮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小时候是不是认识皇上?你们是不是在西域认识的?”

云歌愣住,她虽然告诉过许平君她和皇上小时候认识,却从没有提过和

皇上在何地认识,一会儿后,她答道:“是的。”

刘贺摇着头苦笑,喃喃自语:“原来我全弄错了!一直以为是三弟……难

怪……难怪……现在终于明白了……”

“你弄错了什么?”

刘贺笑道:“我弄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许会铸成大错。云歌,你还记

得皇上和你一起救过的一个少年吗?”

云歌侧着头,笑着嘟囔:“陵哥哥都和你说了些什么?怎么连月生的事情

也和你讲了。”

刘贺心中最后一点的不确定也完全消失,他凝视着云歌说:“这么多年过

去,你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如果月生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云歌道:“陵哥哥记得比我还牢!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月生,他一直很

努力地想做一个好皇帝,就是为了不要再出现像月生的人。”

刘贺笑容僵了一僵,云歌问:“你愿意留在长安帮陵哥哥吗?”

刘贺长嘘了口气,心意已定,笑嘻嘻地说:“我会住到你们赶我出长安城。”

云歌喜得一下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人虽然看着像个坏蛋,实际心眼

儿应该挺好。”

刘贺苦笑。

馨香盈室

长安城从来不缺传奇。

在这座世上最宏伟繁华的都城里面,有异国做人质的王子,有歌女当皇

后,有马奴做大将军,有金屋藏娇,有倾国倾城,当然,也还有君王忽丧命,太

子成庶民,皇后草席葬。

长安城的人不会随便惊讶兴奋,在听惯传奇的他们看来,能让他们惊讶

兴奋的传奇一定得是真正的传奇。什么某人做了将军,谁家姑娘麻雀变凤凰

嫁了王爷,这些都不是传奇,顶多算可供一谈的消息。

可在这个春天,长安城又有一个传奇诞生,即使见惯传奇的长安百姓也

知道这是一条真正的传奇,会和其他传奇一样,流传百年、千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巫蛊之祸牵涉众多,祸延多年,朕常寝食难安。先

帝嫡长曾孙刘询,流落民间十余载。秉先帝遗命,特赦其罪,封阳武侯。”

刘询,卫太子的长孙,刚出生,就带着盛极的荣耀,他的满月礼,先皇曾下

诏普天同庆。可还未解人事,卫太子一脉就全被诛杀,小刘询被打入天牢。

其后他所在的天牢就祸事不断。先是武帝身体不适,传有妖孽侵害帝星,

司天监观天象后说有来自天牢的妖气冲犯帝星,武帝下令诛杀牢犯。再接着

天牢失火,烧死了无数囚犯。还有天牢恶徒bào • luàn,屠杀狱卒和犯人。

小刘询在无数次的“意外”中,生死渐成谜。有传闻已死;也有传闻他还活

着。但更多人明白,所谓活着,那不过是善良人的美好希望而已。

随着武帝驾崩,新皇登基,属于卫太子的一页彻底翻了过去。卫太子的德

行功绩还会偶尔被谈起,但那个没有在世间留下任何印记的刘询已经彻底被

人遗忘。

却不料,十余载后,刘询又出现在长安城,还是不少长安人熟悉的一个

人:游侠之首——刘病已。

从皇孙到狱囚,从狱囚到游侠,从游侠到王侯。怎样的一个传奇?

有关刘询的一切都被人拿出来谈论,似乎过去的一切,今日看来都别有

一番深意。

“游手好闲”成了“忍辱负重”,“不务正业”成了“大志在胸”,“好勇斗狠”

成了“侠骨柔肠”。

还有他与许平君的良缘,从许平君“鬼迷心窍、瞎了双眼”变成了“慧眼识

英雄”,成了人们口中的又一个传奇女子。

朝中文武大臣也对卫皇孙的突然现身议论纷纷。

霍光细心观察着一切,可他怎么都猜不透刘弗陵究竟想做什么。

皇帝一贯忌惮宗亲胜过忌惮大臣,因为宗亲篡位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臣子。

可是刘弗陵却一步一步地替刘询铺路,先让刘询在朝堂上绽放光芒,博

得朝臣赏识,再让刘询获得民间的认可。本来一些大臣还对皇上提拔刘询不

服,可知道了刘询的身份后,那点不服也变成了心悦诚服。

皇上封刘询为侯后,任命刘询为尚书令,录尚书事,负责皇上诏命、谕旨

的出纳。官职虽不大,却是个能很快熟悉政事的好位置。

还有刘贺。

霍光也一直看不透此人。说他的荒唐是假,可刘贺并非近些年为了韬光

养晦,才开始荒唐,而是先帝在位时,霍光看到的就是一个荒唐皇孙,那时刘

贺不过十一二岁,霍光完全想不出来刘贺为什么要故作荒唐。可若说他的荒

唐是真,霍光又总觉得不能完全相信。

他现在完全猜不明白刘弗陵为什么要把刘贺召进长安。

犹如下棋,现在虽然能看见对方手中的棋子,却不知道对手会把棋子落

在哪里,所以只能相机而动。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霍氏女子诞下第一个皇子,一旦有皇子依靠,别的

什么都会好办许多。

霍光为了送霍成君进宫,先去见小妹,与小妹商量。

一则,不管刘弗陵喜不喜女色,为了皇位,他当然会愿意选秀女、纳妃嫔。

如选了各个大臣的女儿入宫,将臣子的家族利益和皇帝的权力紧密联合起来,

刘弗陵就会得到有力的帮助,可以大大削弱霍氏在朝堂上的力量。可这绝不

是霍光想要看到的局面,如何阻挡身居要位大臣的女儿入宫,只选几个无关

紧要的女子充数,明处就要全力依靠小妹。--贝sj,他不想小妹从别人那里,听

闻他打算送成君入宫的消息,那会让小妹感觉自己和霍氏不够亲密,他想让

小妹觉得她也是霍家的一员。

小妹还是一贯的温顺听话,对他所吩咐的事情一一点头,对霍成君进宫

的事情,拍手欢呼,喜笑颜开,直呼:“终于有亲人在宫里陪我了。”

上官皇后十四岁的生辰宴。

在霍光主持下,宴席是前所未有的隆重。

朝廷百官、诰命夫人齐聚建章宫,恭贺皇后寿辰。

刘弗陵也赐了重礼,为小妹祝寿。

小妹坐在刘弗陵侧下方,听到刘弗陵真心的恭贺,虽然不无寥落,却还是

很欣喜。

她大着胆子和他说话,他微笑着一一回答。他和她说话时,身体会微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