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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颜欢笑,也看

不出云歌说过任何谎。

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偶感风寒很容易,所以她生病了。

她担心外祖父会把她生病的消息压住,所以她不但要生病,还要生得让

所有人都知道。

每年春天,皇后都要率领百官夫人祭拜蚕神娘娘,替整个天下祈求“丰

衣”,所以她本打算当众病倒在桑林间,却不料风寒把她内里的溃烂都引了出

来,昨天晚上气怒悲极下,突然就病发了。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自己而做,是为了横刀自刎的母亲而做,是为了

小小年纪就死掉的弟弟而做,是为了上官家族的上百条人命而做。

她不是帮他,绝不是!

有宫女在帘外说:“皇后,到用药的时辰了。”

上官小妹抬眸,含笑对云歌说:“你回去吧!我这病没什么大碍,太医说安

心调养三四个月就能好,不用太挂心。”

云歌默默点了点头,行礼后,离开了椒房殿。

温室殿内,刘弗陵正和刘贺谈话。看到云歌进来,刘贺笑着要告退。刘弗

陵挽留住了他,未避讳刘贺,就问云歌:“小妹如何?”

“她不肯接受我们的道谢。”

刘弗陵微点了下头,未说话。

云歌说:“小妹只给我们三四个月的时间,以后的事情就要我们自己去解

决。”

刘贺笑:“还在为霍成君犯愁?不就是拿没有子嗣说事吗?照臣说,这也的

确是个事。皇上,晚上勤劳些,想三四个月弄个孩子,别说一个,就是几个都绰

绰有余了。臣倒是纳闷了,皇上怎么这么多年一次都未射中目标?”

刘贺的惫赖的确无人能及,这样的话也只他敢说。

刘弗陵面无表情,云歌却双颊酡红,啐了一声刘贺:“你以为人人都和你

一样?”扭身匆匆走了。

刘贺凝神打量刘弗陵,竟觉得刘弗陵的面无表情下,好似藏着一丝羞涩。

错觉?肯定是我的错觉!刘贺瞪大眼睛,绝不能相信地说:“皇上,你,你,

不会还没有,没有……难道你还是童子身……不,不可能……”

太过难以置信,刘贺张口结舌,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刘弗陵淡淡打断了他,看似很从容平静地说:“朕刚才问你,羌族、匈奴的

问题如何处理,你还没有回答朕。”

刘贺还想再问清楚一点,殿外太监回禀,刘询求见,刘贺方把话头撂开。

等刘询进来,刘弗陵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让刘询也思考一下。

刘贺笑嘻嘻地回道:“西域各国一直都是我朝的隐虑,但他们国小力弱,

常会择强而依,只要我朝能克制住羌人和匈奴,他们不足担心。何况还有解忧

公主在乌孙,抚慰联纵西域各国,靠着她和冯夫人的努力,即使先帝驾崩后,

最动荡的那几年,西域都没有出大乱子,现在吏治清明,朝堂稳定,西域更不

足虑。最让人担忧的是羌族和匈奴,而这两者之间,最可虑的却是羌族的统

一,羌族一旦统一,我朝边疆肯定要有大的战事。”

刘弗陵点头同意,刘询神色微动,却没有立即开口。可殿上的两人都是聪

明人,立即捕捉到他的神情变化,刘贺笑道:“看来小侯爷已经想到应对办法

了。”

刘询忙笑着给刘贺作揖:“王叔不要再打趣我了。”又对刘弗陵说:“这事

倒不是臣早想过,而是有人抛了个绣球出来,就看我们现在接是不接。”

刘贺听他话说得奇怪,不禁“咦”了一声,刘弗陵却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

继续讲。

“皇上一定还记得中羌的王子克尔嗒嗒。克尔嗒嗒在赛后,曾去找孟珏说

话,当着臣和云歌的面,对孟珏说:‘他日我若为中羌王,你在汉朝为官一日,

中羌绝不犯汉朝丝毫。”’

刘询重复完克尔嗒嗒的话后,就再无一言,只静静看着刘贺和刘弗陵。

殿堂内沉默了一会儿后,刘贺笑嘻嘻地说:“中羌虽不是羌族各个部落中

最强大的,可它的地理位置却是最关键的。横亘中央,北接西域、西羌,南接苗

疆、东羌,不仅是羌族各个部落的枢纽,也是通往苗疆的关隘,不通过中羌,倒

奴的势力难以涔入苗疆,不通过中羌,羌族也不可能完成统一,可一直主张羌

族统一,设法联合匈奴进攻我朝的就是如今的中羌首领。”

刘询点了点头:“王叔说得极是。有明君,自会有良臣,让孟珏这样的人继

续为宫,并不难。只是据臣所知,克尔嗒嗒是中羌的四王子,上面还有三个哥

哥,他若想当王,却不容易,如果他和父王在对汉朝的政见上再意见相左,那

就更不容易了。”

刘弗陵淡淡说:“那我们就帮他把‘更不容易’变成‘容易’。”

刘贺说:“克尔嗒嗒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去争位,也是头恶狼,让他当了王……

他摇着头,叹了口气。

刘弗陵淡笑道:“猎人打猎时,不怕碰见恶狼,而是怕碰见毫不知道弓匍

厉害的恶狼。知道弓箭厉害的恶狼,即使再恶,只要猎人手中还有弓箭,它也

会因为忌惮,而不愿正面对抗猎人,但不知道弓箭厉害的狼却会无所畏惧,只

想扑杀猎人。”

刘贺想了一瞬,点头笑道:“皇上不常打猎,这些道理却懂得不少。都是恶

狼,也只能选一只生了忌惮心思的狼了。”

刘弗陵说:“这件事情只能暗中隐秘处理,我朝不能直接干预,否则只会

激化矛盾。”他看向刘询,“你在民间多年,认识不少江湖中的风尘侠客,此事

关系到边疆安稳,百姓安危,我相信这些风尘中的侠客定有愿意助你的。”

刘询立即跪下,磕了个头后,低声说:“臣愿效力,可是臣有不情之请。”

刘弗陵淡淡应道:“什么?”

“此事若交给臣办,皇上就不能再过问,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

刘弗陵点头同意,只叮嘱道:“此事朕再不过问,只等着将来遥贺克尔嗒

嗒接位登基。不过,你若需要任何物力、财力,可随时来向朕要。”

刘询心中激荡,强压着欣喜,面色平静地向刘弗陵磕头谢恩。

等刘询退出去后,一直笑眯眯看着一切的刘贺,坐直了身子想说话,转念

间,却想到连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刘弗陵如何会想不到?他既然如此做,则

定有他如此做的因由,就又懒洋洋地歪回了榻上。

刘弗陵却是看着他一笑,道:“多谢。”

刘弗陵的通透让刘贺暗凛,想起二弟,心里黯然,面上却仍是笑着。

刘询的新府邸,阳武侯府。

霍成君不能顺利入宫,对他们而言,应该是件好事,可刘询总觉得孟珏心

情不好:“孟珏,你好像很失望皇上不能纳妃。”

“有吗?”孟珏不承认,也未否认。

刘询道:“皇上纳妃是迟早的事情,就是不纳妃嫔,还有个上官皇后。以云

歌的性格,可以容一时,却绝不可能容一世,她离开是必定的事情。再说早知

今El,何必当初?人未过门,你就三心二意,就是一般女子都有可能甩袖而去,

何况云歌?云歌如今给你点颜色瞧瞧,也很对。”

孟珏微笑着说:“侯爷对我的事情了解几分?当Et情形,换成你,也许已经

是霍府娇客。”

刘询未理会孟珏微笑下的不悦,笑问:“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能知道?你究

竟为什么和霍光翻脸?”

孟珏淡笑:“侯爷今后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不要在下官的事情上浪费工

夫。”

仆人在外禀报:“昌邑王来贺侯爷乔迁之喜。”

刘询忙起身相迎。

刘贺进来,看到孟珏,什么话都没有说,先长叹了口气。

刘询似解非解。

孟珏却已经明白,面上的笑容透出几分寂寥。

刘贺将云歌拜托他带给许平君的东西递给刘询:“全是云歌给夫人的。云

歌还说,若夫人的伤已经大好了,可以选个日子进宫去看她。现如今她出宫不

及夫人进宫来得方便。”

刘询笑着道谢。

春天是一年中最有希望的季节,秋天的收获正在枝头酝酿。

因为百花盛开的希望,连空气中都充满芳香。

云歌和刘弗陵并肩沿沧河而行。

沧河水滔滔,从天际而来,又去往天际,它只是这未央宫的过客。

云歌看水而笑,刘弗陵也是微微而笑,两人眼底有默契了然。

“陵哥哥,你想做什么?”

云歌的话没头没脑,刘弗陵却十分明白:“还没有想好,想做的事情太多。

嗯,也许先盖座房子。”

“房子?”

“青石为墙,琉璃为顶。冬赏雪,夏看雨,白天望白云,晚上看星星。”

云歌为了和刘弗陵面对面说话,笑着在他前面倒走:“你要盖我们的琉璃

小筑?你懂如何烧琉璃?对呀!煅烧琉璃的技艺虽是各国不传之秘,你却掌握

着天下秘密,只此一门技艺的秘密,我们就不怕饿死了。”

说着,云歌突然瞪大了眼睛,十分激动:“你还知道什么秘密?”

刘弗陵微笑:“等以后你觉得无聊时,我再告诉你。只要你想,有些秘密保

证可以让我们被很多国家暗中培养的刺客追杀。”

云歌合掌而笑,一脸憧憬:“不就是躲迷藏的游戏吗?不过玩得更刺激一

些而已。”

刘弗陵只能微笑。禅位归隐后的“平静”生活,已经完全可以想象。

两人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向御花园行去。

“小心。”刘弗陵提醒倒走的云歌。

“啊!”

可是云歌正手舞足蹈,孟珏又步履迅疾,两人撞了个正着,孟珏半扶半抱

住了云歌。

“对不……”话未说完,太过熟悉的味道,已经让云歌猜到来者是谁,亟亟

想挣脱孟珏,孟珏的胳膊却丝毫未松,将她牢牢圈在他的怀抱里。

刘弗陵伸手握住了云歌的手:“孟爱卿!”语短力重,是刘弗陵一贯无喜无

怒的语调。可波澜不惊下,却有罕见的冷意。

云歌感觉到孟珏的身子微微一僵后,终还是慢慢放开了她,向刘弗陵行

礼:“臣不知皇上在此,臣失礼了,臣想请皇上准许臣和云歌单独说几句话。”

刘弗陵询问地看向云歌。

云歌摇头,表示不愿意:“你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孟珏起身,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