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一起死,岂不是更好?

   ***

  海面的风。夹杂着湿气。让她寒到了骨子里。双手不自觉地护住小腹。应该是一种本能。

  与其让顾靖南亲自将她送上船。她宁愿将她推到这里的人是林双。

  如果是顾靖南。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这么冷静地來赴死。或许还沒上船之前。她就会疯了。

  游艇很大。房间也不算少。跟着前面带路的男人。通过层层人把守的甲板。约莫走了五百多步。才到了餐厅。

  夜晚。暖色的灯光让游轮看起來精致华贵无比。可她沒心情欣赏。只觉得棱角分明的装饰。将她的紧张和不安放大。心脏几步一一蹦到喉咙那里。每一剧烈的跳动。她都能清晰地察觉到。

  为她带路的男人。一路领着她进了餐厅深处。

  似乎走了许久。才停了來。竟已经走到了尽头。

  沙发两边。分别站着两个男人。目不斜视。而中间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一身简单地西装。手里拖着颜料盘。正专注地在画纸上勾勒着什么。。唐浅浑身一震。颤栗地僵在原地。沒能向前踏上一步。

  有些人带给人的恐惧感。是天生的。

  眉眼中什么都看不到。却能让你感觉到森森寒意。直透骨髓。

  这种感觉。她三年前经历过。这次。更加记忆犹新……

  是他……她无意中闯入那个房间。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却不像中年人那样大腹便便。或是瘦骨嶙峋。身形反而像是一个壮硕的青年一般。或许。身姿比青年更加矫健敏锐。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眼神堪堪扫过她。却激起她一身的冷汗。她却也不低头。想要迈着步子走近。才发现腿一直在发抖。

  中年男人也沒有说话。只是一直画着。娴熟地动作。仿佛一个不问尘世的画家。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终于。他停了画笔。不疾不徐地将颜料盘放到桌上。

  唐浅目光瞥过那幅油画。

  粉色的芙蓉花。如同女人长袖善舞时展开地裙裾。艳而不俗。美而不妖。可她此时却沒心情欣赏油画。被身边的男人强制压在实木椅子上。她精神莫名地开始恍惚起來。

  “这世上。敢直视我的女人。只许有一个。而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你來说说看。你的眼睛。该如何处理。”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拿着手帕擦拭着手上染到的颜料。猛地抬眸凝向唐浅。

  唐浅心头一颤。极其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轻声道:“反正我左右都是一个死字。待我死了。您可以随意处置。”

  中年男人轻笑出声。末了。只说了一个字。“好。”

  一手紧抓着实木椅子的扶手。一手自然地护住腹部。唐浅再度轻声开口。“在临死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做一个明白鬼。”

  她有今天这个场。也全都是因为三年前那件事而起。

  她当年在一个酒吧打工。当时有人出一万元的高价。让她将一杯酒送到310房间。还将一粒药丸交给她。让她放到了酒杯里。那个男人当时大概有三十多岁。行为彬彬有礼。态度却不容质疑。和她最近看到的川加进一。外貌有了很大的不同。甚至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可从山顶别墅听到的事情之后。她清楚了。前段时间在大火中丧生的男人。的确是当日给她药丸的川加进一。

  川加进一给了她药。盯着她进了310房间。房间灯光很暗。依稀能分辨出。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看不清容貌和年纪。她害怕。就将酒杯中的药倒掉了。换了一杯普通的红酒给了那个女人。

  祸端。就此开始。女人沒有被药。她被人抓住暴打。误打误撞之际。闯进了一个房间。竟看到了两个人。除了给她药丸的川加进一。还有一个中年人。她想。她恐怕一辈子都记得他。脸上有着淡淡的皱纹。目光森冷沉稳。就算是看到误打误撞进來的她。也丝毫沒有露出惊慌或是惊讶。只是淡淡地和川加说了一句。“处理掉。”

  便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可就是那三个字。让她永生难忘。

  她被人拖到了后山。扔到了坑里。一铲子一铲子的土从她头顶洒來。

  她以为她死定了。那个时候。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而后。那个川加站了出來。居高临的看着她。

  “你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女人很像。伪善的可笑。你以为。你不给那女孩药。她就会平安无事。沒了你。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去。你又何必这么舍己为人。”

  “如果你沒闯入房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看到了‘他’的样子。你或许可以活來。可现在……”

  那之后。她被一铲子一铲子的土活埋。沒过几分钟。她竟然再度被挖了出來。是川加放了她。她以为。当时这群人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

  而她当时看到的中年人。如今。就在她的面前。眉目渐渐清晰。三年的时间。她几乎不记得他的长相……

  唐浅拧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來。“川加先生曾说过。我之所以必须要死。是因为误闯了房间。看到了你的样子……”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身边带她进來的男人。冷然地看着她。仿佛她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一样。第一时间更新

  中年男人深眸望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退了出去。

  “那件事。我并不想让人知道。与我有关。”中年男人再度拿起颜料盘。在未完成的油画上细细勾勒起來。眉眼中。较刚才多了一分狠戾。

  “为什么。”

  唐浅干脆放开了胆子。问个清楚明白。

  这个人。能将人命玩于股掌之中。能让人在日本杀狙击她。在a城杀她。甚至于。川加进一的死也是他所为。

  这样可怕的男人。危险的男人。连顾卓岚都要听他的吩咐。他怎么会害怕顾家。

  所以。一定不是因为害怕顾家、顾靖南來寻仇。才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吧。

  中年男人拿着画笔。沾了一些黑色颜料。抹在了粉色的芙蓉花上。唐浅一怔。就看到他用手一抹。整朵花都被黑色污的面目全非。

  “为了抹去人生的一个污点。我做了这辈子最不屑的事。却不料。这污点。却越抹越大。到了最后。只能……”中年男人一把抽出画纸。两三撕碎。芙蓉花就像是花瓣凋零了一般。碎了一地。

  唐浅着实吃惊不小。

  人生的污点。是什么。

  他做了最不屑的事。难道说的是药。这么说來。他人生的污点。和莫雅芙有关。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当年对莫雅芙做的那件事。所以才要杀她是吗。

  当真。是轻易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她之后经历了那么多事。竟然都只是源于看到了他的样子是吗。

  “一直都以为。人和人之间沒有差距。可笑的是。到了今天才清楚。差距究竟有多大。”

  他们都是主宰的一方。而她。就像是一直蝼蚁一般被他们逗弄來逗弄去。随时随地能要了她的命。

  她误打误撞。看到了“他”的样子。却因为这件事。被另一个男人算计至今。

  现在想來。顾靖南之所以悉心照顾她。保护她。就是为了今天。能让她痛快的去死是吗。

  说要和她重新开始。每每在她狼狈之时出现的男人。她做梦都想拥有的那个男人。到头來。却发现。真的只是在做梦而已。

  可惜的是。她选择和林双逃出來。想必是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吧。不知道他让她來赴死。怎么样精心安排了呢。知道她跑了。想必心底要愤恨不甘了吧。

  他从來就镇定自若。她此时。倒是很想看到。他功亏一篑。不甘心的样子……

  唐浅突然泪流满面。中年男人微微蹙眉。“还以为你不会害怕。”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我履行了我的诺言。我曾和一个男人说过。失去了他。我会死。今天。我做到了。你可以轻易杀了川加。杀我也是易如反掌吧。”

  中年男人招了招手。外面有两个人走了进來。将唐浅两三用绳子捆住。奇怪的是。只绑住了她的上半身。

  “川加的死。的确与我有关。我曾告诉他。他和他妻子。只能有一个活着。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杀。他选择了我最痛恨的情。而现在。换你來做选择。”

  中年男人转着手中的戒指。眸光一扫唐浅身边其中一个戴着对讲机的男人。

  戴对讲机的男人便恭敬地开口。”唐小姐。船上有放置炸弹。十分钟之后便会爆炸。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船开往更深的大海。还有一个。是让船开往反方向的港口。这里距离港口。八分钟就会到。据情报。顾先生应该会在港口那里……”

  唐浅猛地抬眸。看向中年男人。

  两分钟的时间。

  “沒错。你想对了。选择第二个。你或许有一线生机。但。你和姓顾那小子一起死的可能性。自然也很大。”中年男人悠然起身。饶有兴味地看向她。语气轻缓。仿佛在闲话家常一般。

  唐浅低头看了眼紧绑着自己的绳子。抬头哑声说道:”我选第一个。“

  中年男人眉梢轻挑。嫌恶憎恨不过一瞬。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一把扯掉一旁玻璃上的帘子。看向唐浅。“选第一个。你一定会死。对一个只是利用你的男人。又何必。如果真的深爱。一起死。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