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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瑞彩。太阳太阴与天庭所有的星宿可以在这一瞬间全没了光芒;九重天阙的云霞,可以在这一刹那全丢失了颜色。

方才长笑的声音继续从火凤口中吐出:“碧华小仙,其实我本是紫虚仙帝丹絑,数年前与魔族一战中不慎将自己烧回了一枚蛋。潜修数年后,亦多亏你出力,方才脱壳重生。你助我有功,方才的一番试炼,你能破了成见,我甚欣慰,因此,我便给你一个奖赏。”

仙光与瑞彩,在一瞬间蓦地又收敛住,朱红的火凤幻化成一个瑞气腾腾的身影,飘飘然从半空落到碧华灵君眼前:“碧华小仙,本座赏给你个豢养最珍贵仙禽的机会。本座已然现出真身,便将自己算作一只仙禽,权且在你府中小憩几天。”

第十七章

云清端着水盆站在回廊下,遥遥望向中庭的凉亭。

凉亭中一个瑞气千条的身影正斜躺在长椅上,抚摸膝盖上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低声且柔和地道:“乖,再化出你的人形来我看看?”

整个碧华灵君府寂静一片,平时横七竖八卧着灵兽的庭院中空空荡荡,连半片毛皮都看不到。

云清端着水盆,轻手轻脚走进一间内室,碧华灵君正在一张桌子前坐着,自己和自己下棋玩,正下到一片黑子被吃,云清在门前低声喊了声灵君:“仙帝他正在院子里乘凉。”

碧华灵君捡起盘上的黑子道:“喔,今天有哪个被逮住没?”

云清说:“似乎是桂溱。”

碧华灵君将黑子放入棋篓,哦了一声。

云清放下水盆,愁容满面:“灵君,我那天问了鹤云使,丹霄宫早就修缮完毕了,仙帝他老人家几时能移驾过去?”

碧华灵君手指夹着棋子,望向虚浮的前方道:“我哪能知道。”挑起一边眉毛看云清,“不然你去问问?”

云清脸色更惨淡了,揉揉鼻子道:“灵君,我看仙帝他老人家目前没有想走的样子,万一他老人家要在这里过个万儿八千年的……”

碧华灵君将棋子放上棋盘:“那就在此处服侍他老人家个万儿八千年——”

云清的脸抽了抽,低下头,预备转身退下,碧华灵君一边放棋子一边道:“你去丹霄宫或鹤云使那里,随便找个谁来陪仙帝解闷。让桂溱趁空闪了。”

云清有气无力地道:“是。”看了一眼像庭院中的大石头一样泰然镇定的碧华灵君,满面愁容地退下。

碧华灵君成天蹲在内室中,如此这般模样不是一天两天了。云清十分能体谅灵君,可怜自那位仙帝现出原型住进来后,大家就没安生过。

话说,那天,碧华灵君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绒毛团儿变成了秃毛小鹌鹑,秃毛小鹌鹑又变成了仙帝老凤凰,他才蓦然发现自己果真做久了神仙,已然到了波澜不起,云淡风清的境界。除了眼前被晃出了几阵金星外,没再觉到过什么。丹絑周身的霞光万道闪闪灼灼,露出亲切的微笑:“碧华小仙,你沉默不语,难道听说要豢养本座,欢喜得傻了?”

碧华灵君听见自己毕恭毕敬地答道:“是顿时傻了。”

丹絑再微笑着问:“那你兴奋吗?”

碧华灵君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嗓子里却呵呵了两声:“兴奋。”

丹絑仙帝回天庭,排场自然是要大的,架势自然也要足的。就算随从只有碧华灵君一个,派头亦不能少的。

于是,当碧华灵君驾起云头,宋珧满脸欢天喜地与衡文一起遥遥恭送仙帝兼带相送碧华时,丹絑仙帝周身的仙光仿佛浇了猪油的灶火,顿时又耀眼了无数倍,丹絑的身形已完全埋没在其中,只能看见七彩斑斓无限光亮的一团散发着祥光万道一路烟霞滚滚地向天庭而去。

这团光芒,照亮了九霄,照耀遍天庭,也照花了把守天门的天兵们的双眼。

在离天门五六丈远的地方,丹絑仙帝很有派地停了下来,很有派地等着碧华前去让天兵们闪退。

天兵揉着眼向碧华灵君道:“灵君啊,那团比昴日星君还亮的,是您从哪里弄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

碧华灵君端正神色一板一眼道:“难道玉帝还未降法旨告知尔等?这位乃是紫虚仙帝,仙身重现今日再返天庭,还不快行礼退下。”

天兵们张大嘴,木呆呆地退后,那团刺目的彩光咻地从他们面前飘过,呵呵笑道:“碧华,寻常小仙不识本座法身乃是情理之中,何必抬出名号来吓他们,本座一向不爱端什么架子。”

天庭中寂寂一片,一个仙僚也没见到。碧华灵君已然明了,玉帝定然另有打算,丹絑看着空旷的天庭,有点寂寞:“一个来接小神仙也没有,难道玉帝打算为本座摆个大排场?唉,其实就今天此刻随便做做样子便好,不必太声张,本座一向不爱排场太大。”

再看着天庭空荡荡的云路,又道:“此刻该先去何处?是了,方才本座已经答允,做一段日子的灵兽让你养着,那便先回你府中罢。”

碧华灵君领着霞光万道的仙帝回到府中时,满府的小仙童与灵兽们都惊了。

丹絑仙帝于光芒万丈中望着一个个木木呆呆的身影,满足且随和地笑了。碧华灵君简洁明了地道:“此位乃是紫虚仙帝丹絑帝座,本君得玉帝恩赐,护持帝座栖身之卵,侥幸为帝座重现仙身尽一二薄力,帝座化身幼虎时,我等眼拙,未识法身,今日帝座恩顾,再宿鄙府,从今后需恭敬服侍。”

丹絑仙帝略略将周身的仙光收了收,显出身形,衣袂飘飘,风姿雅然:“莫要像碧华讲的一般如此拘谨,本座化成幼虎的一段时日,与你等均已相熟,无拘又自然,我十分喜欢。今后照样便可。”

府中的仙童与灵兽们到底达不到碧华灵君的修为与境界,如意蛋小老虎是丹絑仙帝变的这件事情对他们震撼很大,呆呆傻傻了数日,看见仙帝的影子双眼就发直。

碧华灵君至始至终神色泰然,举止纹丝不乱,将仙帝恭敬地请进上厅,让眼前金星乱冒的池生和云清等小仙童去端茶端果品,丹絑道:“碧华啊,你怎么突然之间,如斯拘谨?我方才就说了,和前些时日一样就好,放得开些。”

碧华灵君立刻道:“并无怎样拘谨,只是惟恐唐突,仙帝若想让小仙再随性些,小仙就随性些。”

丹絑从果盘中捏起一枚杏子剥皮:“前段时日我装成幼虎一事,难道你觉得被我诓了,有些恼?”

碧华灵君随即笑道:“哪能呢。”

在厅中未做多久,玉帝处便有了动静。太上老君、太白金星等几位上仙与鹤云使等一队仙者仙从,浩浩荡荡地前来迎接紫虚仙帝前去灵霄殿。

碧华灵君也一同随着去了灵霄殿。玉帝含笑赞赏他道:“碧华,紫虚仙帝重归天庭,你功不可没,待过几天朕便降旨封赏,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亦尽可开口。”

碧华灵君站得板板正正,平平缓缓道:“小仙能得玉帝垂爱,得为仙帝和天庭尽些微之力,已不胜荣幸,不敢求什么赏赐,一切照例请玉帝做主。”

丹絑坐在殿侧的座椅上,笑得挺开心,和玉帝闲话家常。玉帝道:“隔了许多年,再看今日天庭,可有什么想法。”

丹絑道:“十分好,玉帝你治理天庭的本事越发不错了,天庭比当年,更好了许多。而且新一辈的小神仙们出众者甚多,我很喜欢。”

僻静的天庭角落里,东华帝君终于拦住碧华灵君,满脸诚恳道:“碧华我对不住你,让你养如意蛋,确实是玉帝吩咐我和他一起做个套儿让你养,但我也以为那是一枚如意蛋,千真万确,我想着你平时就好这个,方才坑了你一回。紫虚仙帝的事情我真的毫不知情。”

碧华灵君此时才露出阴惨惨的面皮,叹道:“我晓得,你虽然会偶尔小坑仙友一回,却不会不够意思到做那么大的套子。但横竖我是被套了,怎么样都晚了。”

东华帝君低声道:“那位帝座,打算几时从你府中移驾出去?”

碧华灵君神色僵然道:“我怎么知道,大约是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腻了,什么时候就走了。”

东华帝君同情且怜悯地看着他,捻着胡子摇了摇头:“我本也在想,为何帝座他与典籍中的记载相差如此之远……”

天庭的典籍中,有关丹絑仙帝的记载,莫不形容他是位品性高洁、仙仪超然、严谨端正的仙帝。当日为退魔族,慨然与众魔同归于尽的事迹更让这位传说中的仙帝身上多了一抹悲壮的慷慨。众仙们拜读仙帝的事迹,心中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敬仰之情。

东华帝君道:“这两天我去几位上君处打听了一下……唉,此时此刻,他们方才说了实话,其实仙帝他并非变一回卵性情变了,他的种种举止,都是他数万年前的真性情……但当日火焚魔族后,列入典册,喜猎美色、疑好……咳……龙阳……这些事情写进典册中总不大好看。玉帝说,丹絑仙帝已然为天庭牺牲,怎样也要他在记载中光鲜些……”

碧华灵君皱起眉头,脸色更阴沉了:“你方才说,仙帝他老人家除了喜猎美色外,还有什么?”

东华帝君再低了些声音道:“疑好龙阳……就是宋珧和衡文似的……龙阳这个词虽是人间的……你也该晓得什么意思才对……”

碧华灵君神色沉重,一言不发地走了。

东华帝君又在天庭里四处逛逛散了散心,而后看见了碧华灵君府上的小仙童云清正揣着件东西颠颠地走来。

东华帝君迎头拦住他,笑呵呵地问道:“你家灵君让你去鹤云使那里传口信?这几天有紫虚仙帝在府上,都够折腾的。”

云清哭丧脸道:“帝君你不知道,那位仙帝殿下每天都让那些灵兽们到他面前摸摸抱抱,还非要再变成人形,他们大概都有些怕仙帝,又不惯这样,都躲了。仙帝有时候确实让你不知道怎么服侍好,像他这些天一直都说,他以前都是我们灵君陪着睡的,现在他还是灵君的灵兽,非要再和灵君睡在一张床上。不然他就说灵君记恨他变老虎诓了他。我们灵君哪能违抗,因此这些天晚上都和仙帝同房同榻。傥荻也说,他们只是被摸了抱了,远比不上灵君这陪睡的惨。”

第十八章

碧华灵君的床榻是青石的,铺着不薄不厚的褥子,只有一床寻常的云被,碧华灵君对床榻并不讲究,床不甚长,也不怎么宽。

丹絑仙帝靠在床头,半闭着眼道:“嗯,床的确窄了些。”

鹤云垂手站在床前恭恭敬敬低声道:“帝座,丹霄宫早已修缮完毕……”

站在他身边的云清插嘴道:“地方比我们灵君府好的多,床也比这张大。”

榻上的丹絑仙帝睁开眼:“哦哦,当真?那正好,这张床本座与碧华同睡,确实十分局促,就将丹霄宫中那张大的运过来罢。”

碧华灵君回到府中时,看见池生云清等一群小仙童在回廊上团团乱转。

池生道:“灵君,鹤云使和帝座顶撞上了,正在卧房里僵着……”

碧华灵君听了丹絑疑好龙阳一事,颇为震惊,回顾丹絑近日所做种种,他的心肝宝贝灵兽们,从那两只刚断奶的幼豹到年岁最老的玄龟,全被丹絑揩了油水,碧华灵君十分恼火。

碧华灵君盛怒之下,本想去找玉帝理论,但再一想,丹絑仙帝在府中蹲了许久,至多只对那些灵兽们多摸了两下,别的并没有做什么。顶多算个调戏,讲成对灵兽们关爱有加也反驳不了。

当日,丹絑仙帝一定要在卧房中与他同睡,碧华灵君自己曾干过这种事,心知肚明这是种半顽笑的耍弄,乐趣就在于看对方大惊失色而后手足无措再而后拼命设法推搪脱身。于是碧华灵君立刻含笑答应,十分干脆。丹絑仙帝的神色果然有些兴味寡然。

碧华灵君的床不大,睡他自己绰绰有余,再加一个就挺挤。碧华灵君坐等着丹絑仙帝受不得挤不睡了,最好能顺便移驾到丹霄宫去,万事大吉。岂料丹絑将将就就地一天天睡下去,虽然憋屈,但没有要走的意思。

碧华灵君在一个僻静处踱步回想,丹絑这几天与他同榻而眠,并没有什么疑好龙阳的迹象。按照丹絑无廉耻爱美色从不半遮半掩的脾气,他若真是有此种爱好,园子里的灵兽们恐怕就不只被揩揩油水就了事。

碧华灵君负手边踱步边想,其实老凤凰可能只是爱美色而已,而且因为时常揩点小油水,于是被当成了癖好龙阳,留下万年话柄。

爱美色,喜好揩油水,这个毛病倒还有办法对付。

碧华灵君遥遥望向虚空,叹了口气,又四处闲步了半晌,才回府去。

回到府中,就看到了团团乱转的小仙童们,而后池生说,鹤云顶撞了丹絑。

碧华灵君快步进了卧房,一眼便看见鹤云跪在床前,面色凌然,丹絑躺在床上,打着呵欠道:“小仙鹤,你就算跪一万年,本座不想去丹霄宫,照样不会去,快点起来罢……”看见碧华进来,便向地上指了指,神情有点无奈,“你回来的正好,这个小仙鹤说,我不搬去丹霄宫他就跪着不起来,我搬不搬丹霄宫,与他何相干?他这一脸我给了他气受的模样是为什么?”

碧华灵君站在屋内,皱眉看了看鹤云,鹤云垂头跪着,一言不发。

池生和云清蹩在门口,碧华灵君回身问:“这是怎么回事?”

池生吞吞吐吐道:“今天鹤云使又来请仙帝回丹霄宫,云清他多话说丹霄宫比这里地方大床也很大,省得仙帝委屈贵体,每天和灵君挤在窄床上。仙帝就让鹤云使将丹霄宫里的大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