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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

那是什么样的表情?

痛苦又愤怒,愤怒又哀伤,怒己不争,怨而不甘。

那只猫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它静悄悄地向前走了几步,蹭到邢应苔身边,轻轻叫了几声。

第5章

邢应苔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去给陈半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的父母已经走了。

陈半肖心想,你给父母痛骂了一顿,心里肯定不大痛快,我何必回寝室看你摆臭脸?当即说:“今天我跟朋友出去玩,你早点休息吧,别给我打电话了。”

想到口中的那个‘朋友’,陈半肖心中一动,不由低下了头。

邢应苔应了。他心情糟糕,也没想吃饭,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等外面变得一片漆黑,邢应苔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这一起身,他才发现家里的猫正趴在自己的腿上,蜷着身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邢应苔微觉寂寞的心情顿时有所好转,他轻轻把猫放到地上,摸黑回到房间。

那猫嗷的一声,悄声跟了过去。

邢应苔没开灯,他脱了衣服,拆开被子,就躺到床上。

良久无声。

蹲在地上的猫觉得邢应苔应该是睡着了,于是它弓身一越,轻巧地跳到床上。

如同穿越危险火线,那猫蹑手蹑脚的,一步一步,先用前爪探探有没有碰到邢应苔的身体,再小心地踩实。

它费了很长时间,才挪到邢应苔的枕边,小猫呼吸很轻,扭过头看邢应苔的脸。它以为他肯定睡着了,刚要闭眼时,邢应苔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暖的手心摸了头。

“你怎么上来了?”是低沉又沙哑的声音,邢应苔摇摇头,似乎不太赞同这猫的做法,但他很快又自言自语地说,“算了,既然洗过澡,就在这里吧。”

他大概是想到小猫那用纸盒凑活的简陋猫窝。和邢应苔的床比起来,当然是床上比较好了。

那猫张开口,叫了一声,悄悄凑近像是要安慰他一样。但这猫尽管洗了几次药浴,身上的毛还是杂乱粗糙,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它踟蹰一阵,只卧在邢应苔枕边,把两只前爪塞到胸下。

邢应苔的父母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几次打电话让他再好好考虑清楚。

邢应苔态度坚决,即使被父母厉声呵斥、委屈哀求,也没有妥协。邢家父母没有办法,他们不能因为这种事和邢应苔翻脸,最后只好妥协。

“你……你……”邢妈妈气得快要晕过去,但想到当初崇善和邢应苔闹成那样,脱口而出的责骂化成一声叹息。

邢应苔工作忙学习也忙,照顾自己都够呛,更没时间照顾宠物了。他想周末上课时可以问问自己的学生,看看他们中有没有想养猫的。

晚上吃饭时他还和陈半肖提起送猫走的事,陈半肖有些惊讶,问:“你不养?你不养还抱回家?”

“……所以我跟你说了,是它自己来的。那天我去……去崇善的家,看见它。”邢应苔指指蹲在自己腿上的猫,道,“第二天晚上它就抓咱们寝室的门了。”

陈半肖一愣,随即笑了:“送上门来求包养啊,哪里有这样巧的事?”

邢应苔低头看着闭目养神的猫,喃喃道:“有缘吧。”

陈半肖也顺势看了那猫一眼,话没说出来,心中却想:这样丑的猫,哪里有人要呢?

次日邢应苔去做兼职,课间休息的铃声打起,困倦的高三生纷纷向前欲躺倒在课桌上。邢应苔不放麦克风,而是道:“我说一句废话。”

闻言,那些趴在课桌上的学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消息一般,迅速爬起,眼中露出惊喜的神情,从鼻腔中发出‘嗯?’的一声。

邢应苔摸摸鼻子,说:“不好意思,你们有没有人想养猫?”

“什么猫呀?”

“就是小野猫。打过针,但没有绝育。性格很好。”说了这句后,邢应苔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也很安静。”

这话说得更心虚,邢应苔不由自主想起刚遇到家里那只猫时,它在门外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十几岁的少年,当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他们兴高采烈地跟邢应苔东问西问,嘻嘻哈哈的,所以邢应苔也不觉得尴尬。

但他们也仅仅是感兴趣罢了,最后也只有一位高个子的小姑娘私下里跑到邢应苔这边,说:“我想养。”

她说:“我家原本有一只猫了,但看它好像很寂寞,所以想再养一只。”

邢应苔问:“两只,你有时间养吗?”

“我妈养啊。”她说,“你要是不放心,随时可以来我家看它。”

最后一句让邢应苔有些心动,他高兴道:“有时间你可以先来看看猫。”

女学生十分激动,说话都结巴了:“去、去英台家里看吗?”

邢应苔听到她叫自己的绰号,不由苦笑,点点头。

女学生立刻道:“我今晚就有时间。”

当天晚上,邢应苔就带她来到租的房子里。他还是年轻,也不觉得带这样年轻的女生回家这有什么不妥的。

邢应苔掏出钥匙打开门,房间里被养熟了的小猫一边叫一边迎了上来,好似在热烈欢迎。当它看到另外一个人,顿了顿,叫声立刻停了。

邢应苔单手将那猫抱了起来,用手托着它的屁股,说:“你看吧,很乖的。”

看见那猫的女学生睁大眼睛,表情有些尴尬,她讪讪地笑了,小声说:“它长得好……奇怪呀。”

用奇怪这个词已经很给面子了。为了给这猫治疗皮肤病,陈半肖把它的毛给剃了,只剩下头上一点,不知是不是之前和其他猫打架,它头上仅剩的一些毛还掉了不少,看上去病怏怏的。

邢应苔强调着说:“可它真的很乖。”

话音未落,手中握着的猫突然弓起身子,同时剧烈挣扎。

最起码在邢应苔身边时,这猫都是非常温顺的,突然挣扎,令邢应苔一惊,连忙放手。

那猫‘蹭’的一下逃跑,躲到沙发缝里。

邢应苔有些尴尬,忙道:“你坐。要喝水吗?”

高个子的女学生便不去想那猫了,她坐在沙发上,好奇地左看右看。比起要收养猫,她对这位年轻的老师的房间更感兴趣,她看得仔细,以便能将看到的再转述给她的朋友。

邢应苔在冰箱里找到了一听可乐,大概是陈半肖的。他正在看有没有过期,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猫诡异的吼叫声。

那猫的叫声十分独特,鬼哭狼嚎,甚是吵人。邢应苔怕它突然暴起攻击学生,连忙丢下可乐往客厅赶去。

女学生完好的坐在沙发上,听了这难以入耳的声音,也有点呆了。

那猫从沙发缝里钻出来,轻盈一跳,越到桌子上。它身体本是很灵活的,这会儿大概是受到了惊吓,这边撞一下,那边撞一下,发出乒呤乓啷的声响。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里,那猫叫的声音就像是背景音乐一般,循环播放,没有半秒空闲。

“……”

当着邢应苔的面,女学生不好意思说,心中却想:很乖吗?很安静吗?

把女学生送走前,邢应苔从她委婉的话语中听出这件事黄了的信息。他心情有些低落。等晚上陈半肖回来时,便向他转述了。

陈半肖连连点头,懒洋洋地说:“既然跟你有缘,你就养了,不是挺好?”

“我……”邢应苔欲言又止。

“养猫又花不了几个钱。”陈半肖想起那天邢家父母和他吵架,便说,“我单位总有那些临期的猫粮,便宜卖给你啦。”

邢应苔叹了口气。

陈半肖打量着趴在邢应苔腿上的猫,道:“不是我说。你这猫实在是有点……有点丑,送给别人,不怕它又被扔了吗?”

怕啊,所以才想在认识的人家问问,有没有想养猫的?

两人交谈的时候,原本一直安静躺在邢应苔腿上的猫悄悄翻身,把脸往他的手心拱了拱。

邢应苔心情复杂地看着全心全意信赖、依偎着自己的家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邢应苔叹了口气,想,反正也没人养它,就先让它在家住着吧。

决定要养它后,邢应苔给它起了个名,并且告诉了陈半肖,以免他以后再‘咪咪’‘咪咪’的叫。

“你怎么还给起了个英文名。”陈半肖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学校里就算了,在家里还放洋屁。再说一遍,我没听懂啊。”

邢应苔做惯了老师,本身脾气也很好,闻言也不恼,果真重复了一遍。

陈半肖嘀嘀咕咕地重复了几声,道:“一只小母猫,起这样奇怪的名字。”

邢应苔一惊,问:“什么?母猫?”

他明明在那猫的后面看到了睾丸。

邢应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将路过的猫抓过来,给陈半肖看了一眼,邢应苔问:“这是母的?”

陈半肖‘啊’的一声,有点惊讶,说:“怎么会,原来是公猫。我看它那么粘着你,还以为肯定是母的。”

邢应苔真想扇他一掌让他清醒一下。大概是被抱着的姿势不舒服,怀里的猫叫了一声,身体向上拱,那猫立起来的耳朵就碰到了邢应苔的下巴,触感凉凉的。

陈半肖道:“养个土猫而已,不要起这样复杂的名字啦,贱名好养活,换一个行不行?”

邢应苔问:“那叫什么好呢?”

“招财?来福?”

邢应苔沉吟一声,道:“那叫招财吧。”

陈半肖拍掌大笑:“招财,你主子正式给你赐名了,还不跪下磕头?招财,叫你你怎么不答应?你要是应了,让你主子给你磕头。”

第6章

进入梅雨季后,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

虽然不是大雨,但也足够让人心烦。邢应苔本想外出的计划也被打乱。这几个星期的时间几乎都在家陪猫。

招财为了方便治疗而被剃掉的毛,这些天也长出来细细的一层。陈半肖摸了一把,说,这猫可能是长毛猫。

就像是陈半肖说的那样,招财果然是长毛猫。

大概是营养跟上了,原本瘦瘦小小、干不拉几的丑猫慢慢长出了一身柔顺的长毛。加上邢应苔清理及时妥当,招财眼部和鼻子的脏物越来越少,整只猫看起来顺眼了很多。

如果是现在的模样送去让人领养,说不定也能送的出去。当然,只是有可能而已,希望还是很渺茫的。

等招财的耳螨也治疗好了,陈半肖便带它去医院检查。做完检查后,兽医陈半肖给了权威的答案:这已经是一只比较健康的猫了。

邢应苔有些高兴,他不由想起刚遇见招财时它狼狈又可怜的模样,心里很有成就感。

招财好像也挺高兴,回家后它便扑到邢应苔怀里,脑门用力拱主人的腋下,喉咙里发出比发动机还要响的呼噜声。

当天晚上,招财的窝就从邢应苔的枕头改成邢应苔的被子里了。凌晨三点钟,邢应苔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顺着声音找。

因为招财睡觉一直打呼噜,而且就在他枕边睡,邢应苔已经不知道被吵醒过多少回了。但今天他左找右找也没找到,后来突然想到什么,邢应苔低头一看,果然在自己的被子里找到了那只猫。

招财侧躺着,脑袋枕在邢应苔的胳膊上,大概是被子里空气不流通,它呼噜声打得十分之响。

邢应苔静静听了一会儿,心中暗暗好笑,也没伸手赶走它,而是抬起被招财枕着的左前臂,虚虚一环,好似单手把它搂在了怀里。

不知不觉,梅雨季结束。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天气变得格外凉爽,晚上睡觉不开空调应该也不会热得睡不着觉。

邢应苔打开窗户,只穿一件单薄的短袖,就躺到了床上。

他是侧躺着的姿势。几乎是一躺下招财就压低身体蹭了过来,又拱又扭,拱到了邢应苔的手臂底下。

刚领养招财时,陈半肖总说招财粘他。现在看来,当初的评价有些可笑,因为比起现在的粘人程度,招财小的时候已经很克制了。

邢应苔被它蹭得习惯,也没想过要提着它的脖子把招财扔下床,一人一猫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半夜邢应苔却还是被热得醒过来。招财是长毛猫,原本被剃掉的毛长出来不少,甚至比原本还要长。这种天气抱着它,就像是抱着火炉,更何况招财还紧紧贴着邢应苔的胸膛。

邢应苔睁开眼,抽出被招财枕着的手臂。他胸膛都是汗,把他身上那件薄薄的短袖都给打湿了。

邢应苔没有起身,用躺着的姿势将衣服脱下,顿时感觉一片凉爽。

脑袋下结实的手臂突然离去,睡得七荤八素的丑猫缩回伸出去的舌头,咂了咂嘴,它觉得舌头有些麻木。等招财反应过来后,它用前爪着地,撑着端坐起来。

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绿光,能清晰看到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