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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眼里亦结满冰霜,整个人仿佛笼在一层阴影里。

忽然,手腕被人轻轻拉住,紧扣腕侧的五指被一根根松开,带着琴茧的温热指腹抚上那上面的血痕。

“莫怕,”醇和似酒的声音低沉舒缓,如金字符咒般流水似地滑入梁澄耳中,又仿佛春雷般直接在脑中炸响,“师兄救你。”

梁澄怔然,“我……我还有救?”

“我知道此毒不易解,但是……今后,我、我……”感恩的话梁澄能说出很多,但是没有一句能诉尽他心中的感激之情,梁澄嘴唇微颤,千言万语化作二字轻轻的“谢谢”,却又重若泰山。

一念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温柔笑意,他执起澄心的手,绕过纸屏往禅室内走去,边走边道:“我给你上药。”

梁澄任由一念动作,绕过纸屏后才发现禅室别有洞天,后面的空间竟然有两间暖阁大,左右又分别以竹帘隔开,隐约可见帘后还有两间相通的耳室。正中案上端放一把古琴,边上燃着香炉,青烟袅袅飘起,香气淡远持久,西面摆着书架,书册满几,中间左右各置博物架,随意地摆着一些小瓷瓶。

一念先将梁澄手腕上的血舍利取下,再拿起一个青瓷瓶,往梁澄手腕内侧呈月牙状的伤口倒出几滴药露,然后以指腹轻轻抹匀,梁澄认出它的味道,是冷凝香。

一念一边轻揉,一边道:“你身上的寒毒虽然早已没入经脉,但是也不是不可以排出,只是耗时颇久,期间也会受些琢磨,你可忍得?”

梁澄苦笑,“总好过失了性命。”

“那便好,”一念见冷凝露已渗入肌肤,便收回手,道:“若要医你,需寻一处洞中热泉,头一月,需每日全身施针梳理经络,再于热泉中辅以内力催毒,再一月,每七日一次,再一每九日,直至九九八十一天,之后虽无需再施针,却要日日药浴,一年后,转而每月一次,如此再三年,便能痊愈,只是到底对底子有所毁损,今后每逢阴雨冬春,需注意养护,以防风寒。”

长长一段疗程,梁澄心中却只剩四字——全身施针!

作者有话要说:梁澄:上师天外之人,哪看得上财帛地位,美婢华服,用这些回报上师,只会辱没上师的高贵清华。

一念:嗯,我看得上你。

有人可能疑惑为什么小受称小攻“师兄”,其实佛教中同辈弟子互称师兄,学兄,戒兄之类的,并没有师弟的说法,我本来设定大纲无渡禅师还没死,小受也拜入无渡门下,和小攻成了师兄弟,不过后来发现一个BUG,就只好让这帅老和尚活在传说中……

然后称呼的设定就沿用了现实中的叫法。

第13章心慌意乱

“一念师兄……”梁澄暗暗地咽了口唾沫,勉强镇定道:“全身……施针?”

一念仿佛没注意到梁澄在“全身”和“施针”间的短暂停顿,疑惑道:“师弟可是怕针?”

梁澄迎上上师清正的目光,顿时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如此龌蹉,挤出一道心虚地笑来,有些气弱道:“不,澄心只是想到要、要在师兄面前……面前衣、衣冠不整,便、便觉得冲撞了师兄,心里惭愧……”

艰难地憋出“衣冠不整”这四字后,梁澄早已面覆红云,垂下头来,双眼扑闪,一对长睫犹如在斜风细雨中瑟瑟发抖的蝶翅。

一念在梁澄低头后,脸上忽然露出他作为一念禅师时绝不会显露的神情来,但见他右眉尾峰微微一挑,眼里闪过一抹兴味盎然,嘴角勾起一道微斜的弧度,气质顿时一变,竟显出几分落拓不羁,风流邪肆,哪还有高僧大德的宝相庄严,端拔清华。

“呵……”

梁澄久久等不到上师的回话,就在他以为上师默认了他方才的一番话,正兀自煎熬羞愧之时,却闻得一道低沉的轻笑,恰似钟乐沉浑,在他脑中震颤,又似浮羽撩水,拂过他紧绷的心弦,一些紧,一些痒,梁澄藏在袖中的食指明显地抖了一下,像是忍不住想去掏掏自己的耳朵。

“澄心……”上师低唤着他的法号,温和似柔风,梁澄觉得脸更热了,肩头随之也被上师的右手抚上,那用来抚琴调香,把脉执经的手骨节分明,运起真气时,似游龙驭气,蹑风逐云,仿佛天地万物飞花片叶尽掌其间。

“澄心无需愧疚,师兄自来醉心医毒,今日得此机会,遇此奇毒,是师兄之幸。”

一番话说得梁澄愈加汗颜,上师耗费时间功力为他疗毒,怕他内心歉疚,把一番菩萨慈悲心肠说成是他自己要研究医毒之理,而他却为了施针时不着衣物而这般扭捏作态,实在是矫揉造作,先不论上师为人最是端方,即便全身施针,也不可能全裸,好歹腰间要缠上遮蔽之物,如此既不污了上师的眼,也不会被上师发现他身下异样之处。

如此一番思忖,梁澄静下心来,抬眼看向一念禅师,只见上师目光正和,眉间一缕关心,叫人又想亲近,又怕唐突,只能感激道:“师兄不必如此说自己,澄心晓得师兄苦心……我、我不怕疼的。”

话音刚落,上师放在他肩头的手又拂过他的鬓发,将几缕落下的发丝顺到肩膀后,然后摸向梁澄的发顶,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梁澄呆呆地仰视着一念禅师,上师神色愈发柔和清正,玉白的脸庞好似发出淡淡光芒,但听见上师含笑道:“好,师弟不怕疼。”

“……”梁澄直挺挺地僵在原地,心跳如鼓,感觉全身都要烧着了。

他到底怎么回事……

定是身体里的毒作的祟,要不然,他怎么会有种走火入魔的感觉?

“这枚血舍利收好,等你体内寒毒清掉再戴不迟……”梁澄的手被一念执起,握在掌心里,手心被放进一枚小石子,他知道上师在向他叮嘱,他能听见上师的每一句每一字,但却好像隔着一层薄纱,此时他的全副心神皆落在手背上传来的温度。

“我说的,可都记着了?”

“啊……记得!”

梁澄见一念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顿时讪讪道:“嗯……记得,都记得……师兄,我……”梁澄看了眼手心里的血舍利,此刻眼里却不再起一丝波澜,他把血舍利递向一念,道:“这枚血舍利便给你罢……我、我不愿见到它。”

一念眉间微皱,“此物既是家师所赠,我做弟子的断无收回之理,你若怕见到它伤心,就藏起来吧。”

梁澄还是摇头,望着一念的眼睛,道:“那师兄能替我保管吗?”

一念最终轻叹一声,收下梁澄的血舍利,道:“既然如此,此物便由师兄暂时保管,等你何时回心转意了,再向我来要。”

“谢谢师兄。”

一念将血舍利放入一随身香囊中,道:“既然如此,师弟这两日便做好安排,我们三日后出发。”

梁澄会意,问道:“师兄知道何处洞中会有热泉?”

“不错,”一念点头,“我游历江湖时,曾于九华山浮云寺挂单,九华山共有九峰,其中一处断崖,名九命无回,崖间终年刮着罡风,飞鸟不至,因而未有人下过此崖,即便崖顶,亦罕有人至,我曾为证悟,于崖顶坐禅,偶然间发现此崖原是一处火山口,造物神奇,或是因地动,这火山竟被分为两半,沧海桑田,山顶的凹口渐渐被削做利峰深崖,我在断崖另一侧罡风稍弱处发现一处崖洞,洞内回转迂绕,直通地面,罡风竟不能入,而我在洞底发现一处热泉,于此泉内修炼能扩展经脉,真气流转更为流畅,而四处洞壁尽覆火晶,还有一段暖玉地脉。”

梁澄原本还只是静静地听着,到了后来却忍不住目瞪口呆,不说这热泉拓展经脉的奇效,这地焰火晶和暖玉矿脉,随便一个说出去,都能引起江湖纷争,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理。

即便富甲天下,权势滔天,武功高深,在这三样面前,也难做到面不改色,云淡风轻,更不提说与人听,而一念禅师却这般随意地,无一丝保留地全部告诉他。

……不愧是一念上师!

原来他在上师面前频频失态,全是因为上师品格超拔,举世无二,像他这般俗人,在如此高洁脱俗之人面前,自然总忍不住自乱阵脚,实在是怕有一丝一毫的冒犯唐突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还是互称师兄师弟比较有感觉,干脆先出家的叫后出家师弟好了Orz奉上小剧场~

热泉施针:

小梁澄浑身洗白白地躺在热泉边的火玉石上,瑟瑟缩缩地抱着肩膀,弓着脚背。

梁澄:“师兄,可以轻点吗……澄心怕疼……”

一念挑起一根银针,露出一口白牙,笑:“师弟乖,来,自己把身子打开。”

第14章相邀共寝

当日离开无相居后,梁澄便以修福田报为由,叫流云向明元帝递了出门游历的奏折,佛门弟子受足戒后,都需要离寺云游四方,行善修德,梁澄虽未剃度,但已在僧录司挂了度牒,已是佛门弟子,自然也要修此功德,况且他还以为百姓修功德,为社稷祈福报为此行目的,又有一念禅师和觉非方丈的复议,明元帝自然答应了。

明元帝倒不是完全放下了对梁澄的猜忌,只是梁澄身边还跟着他的人,若梁澄此次借着他国师的身份,招揽门客势力,流云飞月自然会禀报给他。

当晚,梁澄便收到明元帝的批复,明元帝赐了梁澄九环锡杖、金缕袈裟和紫金钵一副,赏银万两,还提了一句让流云飞月跟在身边,以防意外。

由于此行是为疗毒,一念所说的那处洞穴又太过惊世骇俗,虽知上师视宝物如粪土,梁澄还是不愿安喜平跟着,况且旅途颠簸,安喜平又没有武功真气护体,梁澄便叫安喜平留在大相国寺内。

而安喜平却是急了,跪在梁澄面前,倔强道:“国师您这一路餐风饮露,身边怎能没有个伺候的人,喜平不怕苦,只愿跟着大人!”

梁澄扶住安喜平的胳膊,叹道:“喜平,我知你忠心耿耿,只是此行着实不便让你跟着。”

安喜平何等精明,心念一闪便知关键在于一念禅师,于是面露委屈道:“可是一念上师不喜奴婢这等低贱阉人相随?”

“喜平!”梁澄这回却是难得肃容,正色道:“上师高风亮节,慈悲为怀,视众生平等,怎会有此念头,你莫妄自菲薄。”

见安喜平依旧一副不死心的模样,梁澄狠狠心,道:“此行路程颇赶,你身上没有内力,到时受苦不说,还要拖了行程。”

“奴婢不敢!”安喜平目露惶恐,便要倒头跪倒,这回却被梁澄眼疾手快地制住,看着安喜平泪意汪汪的杏圆眼,梁澄到底还是心软,柔声道:“来日我再带你游历名川大河可好?”

“喜平只要跟在大人身边,去哪儿都好。”

梁澄的心更愧疚了,将安喜平一人独自留在东都,梁澄其实也不是非常放心,虽然托了舅舅派人注意,但是若真有人暗中捉了安喜平,威逼利诱让他做眼线,以安喜平的忠心,到时只怕被折磨至死,念及此处,梁澄心里更是犹疑不定,最后叹道:“容我再作思量。”

“多谢大人!”安喜平喜极,“奴婢就知道大人舍不得把喜平一个人就在东都,嘻嘻。”

梁澄弹了下安喜平的额头,无奈摇头。

安喜平离开后,梁澄原本还在想着什么时候与一念说说随行人员的问题,不想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然出了归真居,梁澄以拳抵掌,既然都出来了,那还是现在就说吧。

愉快地决定好,梁澄不再犹豫,驭起轻功,几步间便到了无相居门口。

此时正是酉时末,今夜雪停,一弯淡月挂在梅枝梢头,照得檐角庭阶上的积雪清辉流转,梁澄呼出一口白气,抬手叩响门扉。

素漆木门被打开一扇,梁澄原本以为会是昨日的小沙弥,没想到竟是一念禅师本人!

“师、师兄?!”

一念仅着一层单薄里衣,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梁澄一低头,便见薄薄的白衣上显出一念胸膛上的肌理纹路,两边高,中间低,竟意外的精悍,还有那微微凸起的两点……

梁澄尴尬地移开视线,耳尖又红又热,支吾道:“打、打扰师兄了。”

一念侧身,淡淡道:“进来吧。”

梁澄找了个话头,掩饰自己的慌乱,“之前的小沙弥呢?”

“他只白日过来。”一念道:“冬夜寒侵,便让他晚间不用候在此处。”

梁澄赞叹道:“师兄心慈。”

很快,梁澄便发现一念将他带向寝房,神色间便有些犹豫,毕竟是他打扰在先,现下还要去上师寝房,到底不合礼数。

一念看出梁澄的顾虑,笑道:“无需拘束,禅室里的火炭早已熄了。”

原来是为了不让他受寒,梁澄心里感动,对刚才盯着上师胸口的孟浪之举更是羞愧。

“多谢师兄关怀。”

“举手之劳而已,师弟对我,不必如此多礼。”一念引着梁澄坐到暖榻上,几步后便是一道纱帐,帐后是一念的里卧,正中摆着一张紫竹床榻。

纱帐一侧已被放下,一侧还好好的束着,床榻上被褥整齐,看来是上师正要入寝的时候,却被自己打断了,没想到上师才酉时一过便要就寝。

梁澄还在胡思乱想,就听到一念问道:“不知师弟所来何事?”

梁澄赶紧定神,将流云飞月受皇帝之命,要一路暗中随行的事告诉一念,说到安喜平时,言辞间便有些不安,“我知那处洞穴不便叫人知晓,到时我只让他们三人候在九华山外,可好?”

“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