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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指着天枢,抬头问我:“他是谁?”
本仙君正在踌躇字句,天枢稚声道:“我是北斗星宫的天枢。我在天庭不曾见过你们,你们是仙者还是仙君?”
我心中暗呼一声不好,果然,小衡文皱了皱脸,道:“天枢?天枢星君明明是位……”我急忙一把捂住小衡文的嘴,将他提到身边,转过身弯腰贴着他耳朵道:“天上的天枢星君出了些事情,他和你有些相似,玉帝封他叫天枢,让我带你们到凡间历练,几日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现在别多话,好么。”衡文眨眨眼,皱着鼻子悄声道:“好,但是你这几日看我要比看着他松些。”我郑重道:“一定。”
放开衡文,他果然乖乖站在我身边不说话了,我向天枢道:“我叫宋珧,玉帝封虚号广虚元君,奉玉帝之命带你与这位衡文小仙一起来凡间历练,缘故数日后你们回天庭便知道。这几日且先与我在凡间。”
天枢虽然清冷,孩童模样的时候却只是个眉目异常清秀的少年,一脸天真稚气,而且比年幼的衡文更加好哄,只是乖乖地点头,说什么他信什么。衡文从小被玉帝和王母养大,三百岁时才被赐冠封做清君,主掌文司殿;天枢却生下来就是天枢星君,在北斗宫中位次最尊。没想到天枢小时候这么好哄,更想不出如此和顺的孩子怎么长大了就变成清冷的天枢。
小天枢清清亮的双眼望着我道:“这几日在凡间,请您多指引教诲。”本仙君和蔼地笑到脸将抽搐,衡文笑嘻嘻地跑到天枢眼前,拉住他的胳膊:“我叫衡文,我能叫你天枢么?你也是第一次来凡间?”天枢点头。衡文道:“你住在北斗宫么?回天庭后我去找你玩。”天枢甚开心地道:“好。”
本仙君这个老壳子蹲在一旁,看着青春年少的衡文和青春年少的天枢手拉手站着,颇有种东华帝君在我眼前跳水袖舞滋味。
半晌后,我向衡文和天枢交代好不能在凡人面前露出仙迹,预备带他们去找个城镇住住,等天庭的仙使过来,天枢入他的轮回,衡文继续做他的清君,我上我的诛仙台。
正要起云时,衡文忽然转头,看向旁边的野草丛:“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视线看去,野草丛中,卧着白色的一团,却是狐狸。
我只顾着衡文和天枢,没留神狐狸,它在碧华替它治伤时就醒了,只是当时动弹不得,大概是趁我顾着天枢衡文时挣扎着想走,身上有伤挪不了几步,就在草丛中趴着了。
衡文跑到草丛边,蹲下身,拨开长草:“是只白狐狸,它怎的受伤了?”伸手摸摸狐狸的脊背,狐狸将头埋在皮毛里,双眼紧紧闭着。天枢走到旁边看了看,也蹲下身:“它伤的很重。”衡文从草丛中抱起狐狸,毛团吃得圆润,现在的衡文抱它有些吃力,衡文一边抱一边道:“你乖你乖,我带你治伤。”狐狸的脑袋抵着衡文的小肩膀,闭着的眼中慢慢渗出了些水珠来。
我瞧着毛团,叹了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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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宋公子,这两位小少爷难道是您的……”隔壁的黄三婆站在本仙君的小院门口,两眼直勾勾地看我身后的衡文和天枢。
我干干地笑着没接腔,黄三婆是本仙君新买的小院隔壁老郎中黄三公的老婆。我刚带着天枢和衡文到此城内,带着两个孩童,恐怕住客栈不大稳便,便买了一个小院住。大把的银子一洒,卖小院的奸商腿脚分外灵便,招呼了数十人进进出出,半日的工夫,小院上下打扫的干干净净,崭新的桌椅床几一应俱全,厢房的床上铺着簇新洁净的被褥,桌上摆着崭新的茶具,茶壶里还泡好了一壶茉莉香茶。众人功成身退,只留下一个厨娘,一个小厮和两个丫鬟暂时服侍。我正要去关院门,一个老太太从门外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和我搭话,互通姓名。黄三婆的一双雪亮老眼瞧见了衡文和天枢,顿时精神抖擞。
我干干地笑,不接腔,黄三婆却即刻接着大大诧异地道:“宋公子,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有两个这么大的儿子!”
我说:“在下成亲早。”
黄三婆啧啧地道:“宋公子,你夫人真会生,两位小少爷长的,真是~~”双眼紧盯着衡文,上上下下地看,“这位小少爷长得真是好看,老身竟打不出比方来。那位小少爷长得也清俊得紧,啧啧,两位小少爷相貌这样好,尊夫人一定是个赛过西施貂蝉的美人。老身方才一直没看见尊夫人,夫人她……”
我慢吞吞道:“殁了。”
黄三婆顿惊,然后唏嘘不已。傍晚送来十几个新蒸的包子,还有一盆蒸菜。
年幼的天枢和年幼的衡文都没有见过包子。
所以吃晚饭的时候,丫鬟将包子端上桌,天枢和衡文坐在桌前,四只惊奇的眼睛都盯着包子瞧,等丫鬟退下后,天枢做思索状不动,衡文拿起筷子,伸长胳膊,在包子上戳了戳,满脸稀奇地道:“软的。”在将筷子放到嘴里咂了咂,皱着额头道:“嗯?没有味道。”
天枢端详了包子,又观察了衡文,也举起了筷子,小心翼翼地也戳了戳包子。衡文咬了咬筷子向我道:“嗳,此物是什么?”
我正色道:“这种物事叫包子。”衡文眨眨眼,天枢恍然道:“啊,原来这就是包子。太阴星君曾经告诉过我,凡间有一种食物叫包子,有大的也有小的。还有一种比包子更小的,叫做饺子,原来它就是包子。”
我本来想说包子和饺子其实差了很远,一种是蒸的一种是煮的,还有一种在蒸笼里蒸熟的饺子,叫蒸饺。但是那仰着看我的两张小脸一脸傻气,我恐怕他们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住,一直纠结到明天。只是泛泛地道:“不错不错,这种就是大包子,小包子是做早点吃的,还有饺子,他日你们会见到。”
我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嚼嚼咽下,道:“就是这样吃。外面的皮没有味道,里面有馅。”
衡文立刻伸手拿了个包子,天枢也轻轻取了一个,放在盘中。衡文拿着包子捏了捏左右看,道:“但像你方才那样吃,不会不文雅么?”
我只得道:“不会,入乡随俗,在凡间,此物就是这样吃法。”
衡文把包子举到眼前反复看,点了点头,咬了一口,再拿到眼前去看,咽下嘴里的包子道:“果然是有馅的。”索性将包子掰开,用筷子挑着皮儿细细看了看,才挑有馅的地方咬了一口,笑道:“好吃。”
天枢拿起包子,细细地一口一口吃,他和衡文从小长在天庭,就算举着包子,也咬的文雅。
天枢吃了一个,夹了几筷蒸菜,喝了一小碗粥,便不吃了。衡文吃完一个,眨了眨眼,又拿了一个;他吃的虽文雅,却挺快,第二个吃完,又拿了第三个。等啃到第四个的时候,本仙君十分担心胀坏了他,挡住他向第五个包子伸出的小手,道:“吃多了胀食,明天再说。”衡文满脸恋恋地缩回手,道:“好。”
我待要命人来撤碗筷,衡文道:“我拿一个包子去给白狐狸吃。”本仙君道:“狐狸不吃包子。”衡文道:“为什么?”我道:“狐狸只吃肉,最爱吃鸡,不吃包子。等我去让厨房做它吃的东西,你先去洗澡?”
衡文想了一想,点头道:“好。”小厮和丫鬟都很伶俐,房中已经备下洗澡的热水。衡文和天枢站在厢房门前,两个小小的孩童,却都很懂得互相谦让。衡文大方地道:“我不急的,你累了罢,你先洗。”天枢摇头道:“我不累,你今天抱了狐狸,它挺重的,你一定染了不少灰尘,你先洗。”
丫鬟站在门前掩嘴笑,向我道:“老爷,两位小少爷真是比大人还懂得礼数。”
这个自然,你当他们两个是哪里养出来的。本仙君见他两个让成一团,只得想了个折衷的法儿,做了两个签抓阄,衡文抓到了先,钻进去洗了。我下午已让小厮叫衣铺的人过来,量了量天枢和衡文的尺寸,先拿了几套差不多能穿的衣服。衡文和天枢身上的都是原本依仙术所化的衣服随着缩小了,如今衡文换了凡间孩童的衣裳出来,袖口有些长卷了些上去,越发的有童趣。由丫鬟陪着颠颠地回房去睡觉,本仙君看得心里甚乐。
稍顷,天枢洗完出来,也是一样童趣烂漫。我想到天枢,再想到慕若言,最后看眼前的天枢,越发觉得,虽然过几天就要上诛仙台,能看到这个模样,也值了。
洗涮的时候我还在想,不晓得南明也变成这么大小的娃娃,是个什么模样,不知道我上诛仙台时是不是在南明和天枢再入轮回之后,来不来得及向命格讨个情面,借他的观尘镜看看南明包尿布时的小样。
夜深时本仙君飘进天枢的房中看了一看,小天枢盖着被子睡得很熟。衣服整整齐齐叠放在椅子上。他在此时,正是无忧无虑一派天真罢,天枢做慕若言的时候,恐怕只在孩童时才睡过好觉。
我进得房内,衡文睡得甚香甜,我小心翼翼将他往大床里挪了挪,掀被躺下,不料还是惊醒了衡文,他揉着睡眼,半撑起身,讶然地瞧了瞧我,含糊道:“你为什么来和我一张床上睡?”
第五十六章
我拎着被角,怔了一怔,干笑道:“今天忙乱,只收拾出两间厢房来,只有两张床能睡。”我瞧着眼前稚童的轮廓,此时的衡文尚不认得我,我没奈何地叹了口气,将他扶回枕头上,盖好被子,“好生睡罢。”下床披上外袍,预备去屋脊或大树上找个地方蹲蹲。
夜色深深,寒风料峭。本仙君在屋脊上抬头望天,今夜天上乌云沉沉,什么也看不见。
不晓得碧华已经到天庭了没有。
算起来,现在已经将要入冬了罢,怪不得风如此的凉。前几天坐在屋脊上时,风比此时暖些。
我打了呵欠,在屋脊上躺倒,说老实话屋脊上不好睡,瓦片起起伏伏的颇硌得慌。
今天,一群人收拾房子的时候还问过我,“这位爷,真的只收拾两间厢房就成了?”我道:“是,小犬幼时丧母,夜间时常失惊,尚在调养中,要有人守着睡。”
其实我是想,假如玉帝真的挂下脸,将我一把拎上诛仙台,再想和衡文一张床上睡,怕是不能够了。所以趁这几天,管他大还是小,能睡一日就一日罢。拿凡间的话说,做也要做个饱死鬼。
但方才衡文那样一问,我顿时觉得我无限龌龊,饱死鬼是做不了了,我只是个做饿死鬼的命。
明天让小厮把空着的那间厢房收拾出来罢。
我再闭着眼再打了个呵欠,听见细碎的踩着屋瓦的脚步声。
我睁开眼,看见小衡文站在瓦上,低头看我,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内袍,“你没有屋子睡,我可以和你挤一挤。你刚才立刻就走,也不等我说。在这里睡着不舒服罢。”
我一骨碌爬将起来,拿外袍将他一裹:“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睡罢。外面风凉。”
如果此时,下房中走出一个丫鬟或小厮,看见宋老爷我和小少爷站在屋脊上,一准吓个跟头。
衡文扯住我的袖子,“嗯,我的床带你睡,走罢。”
本仙君随着衡文回了厢房,衡文钻进被子,本仙君腆着老脸,翻身上床。衡文还将被子向我这里让了让,“你盖的比我多,让给你些。”
我将被子又让回去,替他掖紧了,“我这边够盖的,你睡罢。”
衡文一本正经地对我道:“你不用和我客气。等再过些年,我长大后,加冠封职,在天庭和宋珧你同为仙僚。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我道:“是是,说的及是。”
衡文的头在枕头上向我这里凑了凑,“但是,帝父告诉我,我他日要做衡文清君,所以我便叫衡文。为什么你是广虚元君,却叫宋珧。”
我道:“因为我本是个凡人,无意中飞升做了神仙。我在凡间的名字叫做宋珧。”
衡文道:“宋珧比广虚元君好听。”
我本想说其实我一向也觉得是。但想了想,作罢了。已经要上诛仙台了,在这要命的当口再诽谤玉帝恩赐的封号,万一被他老人家听见,火上浇油,一怒之下,说不定连一缕投胎用的小魂魄也不让我剩下。
衡文轻声道:“我若也有个与封号不同的名字就好了。”
许多年前,在天庭上,衡文也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那时候我刚认识他不久,老君炼了一炉好丹,请开炉客,赏脸捎带上了我这个才入天庭的小神仙。我和众仙都还不甚熟悉,但那一顿酒喝得极痛快。我与众仙都吃得半醉。出了兜率宫,东倒西歪地各自寻地方躺躺解酒。
衡文枕着青石半躺在天河边。天河的水波和着云雾,浩浩而流,似无尽头。
衡文忽然向我道:“我倒也想取个凡间人用的名字,却不知可有什么讲究么?”
我滔滔不绝道讲究大了,生而定名,及冠后还要表字,因典择名,由名思典而定字。规矩甚多。末了讪笑道,当然,引经据典这类事情难不倒衡文清君。
衡文笑道:“不用那繁琐的,和你似的,两个字的名字,上口好念就成。”
其实我这个名字起的时候亦不容易,据说老头子当日召集了数十名门客,延请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