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聚散都不由我

  夜风如冰水般寒凉,顾景桓却只穿着单薄的黑色衬衣坐在顶搂。

  他左手撑着地面,右腿曲起,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随意地搭在右膝盖上。

  风吹衣领。小麦色的结实锁骨若隐若现地露出来,透着别样的不羁性感。

  “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一杯酒,情绪万种离别多。叶落的季节离别多……”低沉浑厚的男声徐徐地响起,宛若秋叶,沧桑悲凉,宛若醇酒,绵延醇厚。

  “啊,不怕相思苦,只怕你伤痛。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顾景桓右脚敲打着地面。打着节拍,仿佛落魄的歌者,唱着灵魂之歌。

  “啊,不怕我孤独,只怕你寂寞,无处说离愁……”

  清脆缓慢的高跟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歌声戛然而止。

  “顾先生,都准备好了。”

  顾景桓吸了口烟,优雅地弹了弹烟灰。

  “这么多年过去,你办事效率更高了。记得那年,那天晚上,你用了七个小时。今天你只用了五个半小时。”

  “是先生栽培得好。”

  “还记得当年我们怎么拿下顾氏的么?”

  “记忆犹新。那一年我记得先生您才二十六岁。我们暗地里操作股市,让不少股东赔了钱,不得不把股份秘密地卖给我们。可是那些股东的手里加起来的,倒是都不如顾家随便一个人手里的多。好在您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有难处。所以我们一一击破。”

  “顾泽涛,顾泽凯的股份,他们的股份我们都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手里。只有顾老爷子,他的股份他死活都不脱手。”

  “顾老爷子凭借着这么多年的商场经历,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所以当时无论我们用什么样的计谋手段,威逼利诱,亲情感情。他都不为所动。最后幸亏他的律师,帮我们拿到了他的签名,转让协议被伪造成功。顾长风多年视为生命的股份才全部被转让一空。”苏蔓说到这儿似乎回到了当年拿到转让合同的场景,她的双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记得当我们拿着股份转让协议出现在董事会上的时候,顾老爷子?子都差点气歪了。顾泽涛更是几乎抓狂。后来您把他们都送去澳洲。顾三爷跟着老爷子一起颐养天年,顾泽涛则被送去了精神病医院。”

  说到这儿苏曼神色有些愧疚,顾泽涛是怎么摆脱掉他们的眼线从医院逃出来的,他们至今也没有查到。木助沟技。

  苏曼打算过几天亲自去一趟的。

  “说得不错,七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顾景桓微微眯眸。天已经快要亮了,星星退散。然而月亮还高挂天空。那圆圆的月亮,竟像是小丫头的眼睛,明媚漂亮。

  七年前,也是他开始“追”她的时候。

  “先生,您放心吧。我们能够赢第一次,那么也可以赢第二次,第三次。”苏曼信心满满地给他打气道。

  “赢?真的能赢么?”顾景桓声音有些飘渺地道,“你不觉得顾泽涛那么容易交出股份不对劲儿么?其实当年我隐隐猜到顾泽涛是隐藏了实力的。他想让我们赢,所以他借着我们的计谋,将股份顺理成章地给我们了。后来我们赢了。”

  顾景桓捻灭烟头,用力将烟头扔下去,“可是他不想要的,我更不要。”

  “苏秘书,计划暂停。等顾氏开盘,立刻抛掉顾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速度要快。”

  顾景桓站起身,迈开步子往回走。

  “先生,您说什么?”苏曼以为自己太累了所以幻听了,她又问了一遍。

  “抛掉!”

  夜风瑟瑟,苏曼愣了半天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抛掉股份?

  许久之后,苏曼的榆木脑袋终于灵光一闪,她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

  ……

  上午,股市一开盘就有大量的顾氏股份被一股脑地放出来。速度之快,数量之巨,引起了股市不小的动荡。

  顾氏的股票更是引人疯抢。

  于是顾氏的股价一路下跌,而这没有任何预兆放出来的股份,同样让各个财团看红了眼。纷纷斥巨资购买。

  到了中午,顾氏的股价已经从高到谷底,再陡然升高。直到刚才现在价格还在飞涨。

  顾景桓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看着大盘走势,他淡定地像个旁观者。

  一整个下午,他坐在办公室里。听苏曼给他汇报顾家人是如何力挽狂澜的。

  耗费百亿巨资才仅仅收回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很明显他们花了高于市值几倍的价钱购买的股票。

  第二天,顾景桓在下午快收盘的时候又抛出百分之十的股份。

  终于,顾氏的股价再度下跌出新高度。

  而这短短的两天下来,顾景桓就生生地放出了手上百分之三十的顾氏股份。

  到目前为止,他手里还剩下百分之三十九的股份。他还是顾氏最大的股东。

  然而他如此疯狂的举动,却彻彻底底地惹恼了顾长风。

  傍晚,正值下班高峰。顾景桓好不容易提早回了家,看着随浅亲手做的香喷喷的饭菜,他忍不住拿起筷子想要尝尝鲜。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被“轰”地一声敲响了。其实与其说是敲,倒不如说是砸。

  门外的人每砸一下,顾景桓都觉得脚下的地面跟着颤了三颤。

  “我去看看。”顾景桓安抚地看了眼随浅,起身向着门口走过去。

  当看到门外的四人时,顾景桓眉头蹙了蹙,却还是给开了门。

  “你们……”

  “顾景桓,你这是什么意思!”顾长风拄着拐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头顶稀疏的白发悉数站了起来!

  随着他走进来,顾景桓看到了他身后的顾泽涛,顾泽麟和顾泽凯。

  这几人里,只有顾泽麟冲着顾景桓笑了笑。

  顾景桓抱臂站在门口,看着登堂入室的顾长风,眼神深邃。

  “顾景桓,你说说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被你扔出去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混账!你怎么能够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私自把顾氏的股份卖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会彻底改变董事会的格局?!”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去替你收拾残局么?”

  “你个混账东西,老祖宗的规矩你都敢不放在心上。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顾景桓靠在鞋柜上,远远地看着顾长风,神色平淡,“谁的老祖宗?”

  “顾家和我有什么关系?股份是我的,我想卖就卖。有问题?”

  顾长风被他的话气得胸膛起伏更加剧烈,他想说什么却发现没什么能反驳的,顿时气得抓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刺耳地响起。

  顾景桓眉头微蹙,随浅从厨房应声走出来。

  看着满地的碎玻璃渣和一脸愤怒的顾长风,她也大致能猜出怎么回事。

  随浅和几人点点头,连忙拿过笤帚把碎玻璃清扫了。

  那边顾长风看着她要走,说话了,“你站住,我有话问你!”

  随浅动作微顿,偏头看他。

  “是不是你指使的?他会丧心病狂地把股份都卖了,是不是你指使他的?他卖了股份你就可以趁机买回,然后在顾氏有一席之地。达到你们随家不可告人的目的!”

  面对顾长风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随浅哭笑不得地看了顾景桓一眼。

  “说吧你们要多少钱才肯把剩下的股份拿出来。”顾长风蹙着眉道,“剩下的股份如果你要卖,不如卖给我。我会给你比市价高出三倍的价格。同是生意人,这笔钱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也清楚。超出市值的钱,就算顾家补偿给你的。”

  随浅目瞪口呆地看着顾长风自说自话,听到最后她已经气笑了。

  “顾老先生,你出门忘吃药了吧?”饶是随浅教养好,讽刺的话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扑哧!”顾泽涛笑了出来。

  “你真的是顾家人么?据我所知,顾家是有名望有教养的大家族。从这样的家族里出来的人不说各个都是礼仪规矩的典范。但起码去别人家不应该把门敲得震天响。更不应该没经允许随便摔人家东西。我们不说什么是我们涵养好,可你这样蹬?子上脸,实在是太给顾家丢脸。如果随家人这么多年一直是和您这样的一类人相提并论,那我只能说太耻辱了。”

  “小丫头嘴皮子倒是厉害!可你说得这些有用么?不要岔开话题,我在和你说股份,股份!”顾长风拿着拐杖猛地敲击地面。

  地面又是一阵震动。

  “随氏不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收购顾氏的股份,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的随氏已经远非当初,你顾氏纵使业绩再突出也难与随氏相比。所以请您老不要觉得所有人都是在倒贴你家。我和景桓结婚,为的也不是你顾家的那点家产。我也没有您那志向,今天要吞并这个明天要收购那个。”

  “至于景桓,如果您还念着自己年纪大了,想给自己留点脸面留点英明,就不要再张口闭口说全是他的错。”随浅眼里蹿过一抹火光。

  “你这是什么话!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顾长风又挺直了腰板,敲了敲拐杖,俨然一副不可侵犯的大家长的模样。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太不要脸!是你把他赶出顾家的,现在回来说他不孝顺?是你罢免他董事长职务的,他变卖股份你说他狼子野心?那我倒要问问了,到底怎么才合你们的心意?”

  “杀了他怎么样?然后再把他所有财产都无私地奉献给顾家,这样你满意么?”

  “哦,不对!就以你这种不论什么时候都说他有错的态度,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该指责他没担当没胆识了?顾老先生,做人不能没心没肺,这么大年纪更不能倚老卖老。您是长辈,我说这些确实不妥当。如果您心脏病犯了,我可以给您负责治疗。医药费我全包。”

  “你!随浅,你别在这儿得了便宜装好人,更别在这儿和我说你什么都不图!我老头子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六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说你什么都不图?那你会嫁给他?他比你大十岁,从小到大就是个混混,也就是后来走运了才有了今天。你一个随家的千金你找个他这样的当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