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我偌大的随氏还养活不了你了!
梁可拿着吃食走进来,她极有耐心地将饭盒一个个地拿出来,最后低眉顺眼地将一双碗筷摆放好。随着每个食盒的盖子被打开,一道道香味扑?的清淡小菜暴露在空气中。
顾少清冷眼看着她忙活。不帮忙也不叫停。
按道理来说此时的梁可不该是这个态度,她是顾少清的救命恩人,然而从她醒过来开始,顾少清就把她拒之门外,根本不让她见面,搞得她好像不是救他的人反倒是害他的人一样。
要说梁可几次来也都是气势汹汹的,那蛮横骄纵的劲儿就是此时她把房顶拆了顾少清也不觉得惊讶,可偏偏她没有,不但没有还和颜悦色地摆盘拿筷要和顾少清吃顿饭。这就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道汤是我亲自熬的,补气血。那些菜是我问醉仙居要的外卖,要是吃不完就算了。但是这道汤你可一定得全都喝光。我可是熬了一天呢。”
梁可双手捧着汤碗放在顾少清面前,然后坐在了他对面。
虽然顾少清眉眼清冷地看着她,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对她露?一笑,“吃饭吧。”
这顿莫名其妙的饭顾少清吃得很快,他甚至没吃出味道来,一碗汤也是连看都没看,像是在履行职责一样,一扬脖,一碗就喝光了。不到五分钟,这饭他就吃完了。
而那边的梁可,不过是刚拿起碗来。
梁可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刚夹起来的一筷子米饭不知道是送进嘴里好还是不送好。
一瞬间的为难让她心里头陡然就生出一股怒气来。
她倾心爱他十年,哪怕他昏迷五年都不离不弃,可醒来之后却仍旧得不到他半点青睐。
原本她也想放弃他了。不过十年而已,她用二十年她就不信忘不掉他。
可是他又偏巧在她的婚礼上中了枪击,那一刻她不服自身安危去救他,抛下新郎,抛下婚礼,抛下爸爸,甚至抛下了自己。独独选了他!
可他呢?清醒之后连见她一面也不愿意。
今天她来和他吃这一顿饭。姿态放得多低他也看在眼里,可他却就是这样的态度。
养尊处优几十年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她“啪”地一声将筷子掷在桌上。猛地抬头看顾少清。
一双杏眸喷火一样,可是怒气却在看到顾少清那张英俊温润的脸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吃饭吧,时候不早了。吃完了就回去。”顾少清看着她,淡淡地道。
“顾少清,你至于这样对我么?”梁可红唇抖了抖,却只说出了这么委屈的一句话,“做不成恋人。难道连朋友还做不成了?”
“梁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是别人的未婚妻。救了我本来就已经惹人非议。你结婚前那一天我们也已经说过,不会再见面了。”
况且如果再与我往来密切,别人怎么看你?你未婚夫又要怎么看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两个家族的颜面也不考虑么?
这是这些话,顾少清没说出口。说了梁可也不放在心上,她只会说一句“我不在乎”。
可这些,顾少清在乎。他给不了她什么,不想让她连这些东西都为他舍弃。
“可我前几天才救了你一命!你就不能和我说句好话么?就当是安慰我也好啊。”梁可神色委屈,眼底竟然有一丝恳求。
“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绝对不会忘,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顾少清发自内心地道。
只是他的一句话在梁可听来却更像是分明的泾渭之水,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
“帮忙?我不需要你帮忙,我只想要你能和我吃一顿饭!就吃一顿饭而已!”梁可泫然欲泣地大声强调,握着筷子的手因为用力微微泛红。
一顿饭而已,就像是你以前经常和随浅那样,安安静静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我吃完了。”顾少清指了指空碗,面无表情。
要说斩断情丝这一点,顾少清真的和随浅两人如出一辙,面对不喜欢的人,都狠得下心来决断,哪怕会伤害,哪怕会愧疚,长痛也总是不如短痛。
只是以前的顾少清没有现在这样强硬,以前的他只会目光平和地看着堵住他上学路和他告白的女生,淡淡地说上一句“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然后绕过女生,越走越远。
彼时的顾少清善良到连一句“我不喜欢你”都不会当面和女生说,可今日的他却会这么明确地和梁可划分界限。
其实这几日他也有想过,如果当初他就这么强硬,或许梁可不会执拗到今天。
“那就再陪我吃一点。”梁可面露倔强,起身就又给顾少清盛了一碗汤,添了一碗饭。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他面前。
“我真的吃好了。”顾少清轻轻地推了推碗。右手不着痕迹地扶在伤口上。
“顾少清,不过是让你陪我吃一顿饭而已,就这么难么?”梁可维持了半天的沉静终于不再,她姣好的面容微微有些狰狞。
“我真的……”顾少清面露无奈,然而话说一半,只见梁可突然猛地走上前,抬起双手将桌子掀翻,“哗啦”一阵此起彼伏的巨大响动,所有碗筷盘碟悉数扫到地上,汤汤水水撒了一床一地。
“既然不想吃那就不要吃了。”梁可阴冷地说道。
顾少清显然也被梁可的举动惊到,他呆呆地望着满地的杯盘狼藉,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保镖在外面听到响动,连忙敲门进来查看,顾少清安抚性地望向他,“这儿没事,你先出去吧。”
保镖这才点点头,不安地看了眼神色郁郁的梁可,关门出去了。
“既然这顿饭没吃成,那你就还欠着我的救命之恩,是吧?”梁可顿了半晌,忽然偏过头似笑非笑地问。
顾少清眉头微蹙,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我就换一个要求。”梁可一字一句地道。
“你娶我。”
“我说过,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答应,你的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做不到?顾少清,你为什么做不到?”梁可冷笑一声,似乎是因为心冷,她此时看起来格外阴沉,“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做不到?我现在身上的婚约,我自己会和林家解除。我不要你有钱有房,有权有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在哪儿我跟在哪儿就是,婚后我保证好好地和你过日子。之前我的那些习惯,我会改。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只要你说,哪儿不满意,我可以改。”
梁可缓慢而坚定地说着,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语气卑微到让顾少清微微收紧了手指。
“梁可,不是这个原因。”顾少清无奈地道。
“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随浅么?”梁可连声逼问,“顾少清,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她连孩子都五岁了,你还在肖想什么?就这么不能放下么?我知道随浅和你青梅竹马,当年如果没有她你现在可能早就死了。可你昏迷那五年,该还给她的你已经早就还了不是么?最近一段时间你屡屡受伤,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和她有莫大的关系。就是这样,你也不能放下她看看我么?”
“梁可,这件事和随浅没关系。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和她没有关系。是我们两个不合适。”顾少清觉得自己就像是海上的一座孤岛,无力绝望,任他怎么呼喊都不会有人听到。
梁可和他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随浅从来不曾插手。而他也千遍万遍地解释过,这件事和随浅没有关系。不论他心里有谁没谁,他们两个都不是良配。可梁可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这一切是因为随浅。无论他怎么疏导解释都没有半点用处。
“梁可,你听我说,我们两个的事情,和浅浅没有关系。我们只是不合适。”
“不合适?”梁可忽地嘲讽一笑,声音哽咽,“顾少清,怎么才叫做合适?你告诉我,怎么才叫做合适?”
梁可的反问突然让顾少清话语顿住,莫名地他的心底升起一丝烦闷。就不能让他有半刻的清静么?这些人一定都要逼他至此么?
他其实很想回一句,合适就是顾景桓和浅浅那样。可想起老爷子和他说过的话,他的话含在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股燥热之感从心底生出,他扯了扯衣领。这动作被梁可看在眼里,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转瞬即逝。
“梁可,别闹了,好么?”顾少清近乎请求地道。
“合适……这样都不算合适么?”梁可猛地抬手扯开衬衫,扣子应声崩断,落在地上弹了几下,终于安静。
梁可只穿了文胸的白皙身体露在顾少清面前。她抬手,指着自己左胸上方一个肉红色的还没有完全结痂的伤口,轻声问,“我甘愿为你付出生命,这样,不能算合适么?”
顾少清盯着那道伤疤,眼里浮现出不忍,却最终只能摇头。
“这样呢?”颇有些尖利的食指猛地戳在那道还未长好的伤口上,顿时梁可浑身就疼得颤了一下,她咬着唇瓣,又问。
“梁可!你别这样。”顾少清起身想要上前将梁可拦住,梁可却先一步后退到他够不到的地方。
“那这样呢?”梁可又是一捅,半个指尖瞬间没入伤口,血肉翻飞,鲜血重新留下来。梁可脸上的血色开始逐渐地流失。
“你这是在逼我!”顾少清双眼通红,清俊的面容显出极纠结的复杂神色。
梁可却笑了,“逼你?我怎么舍得逼你?”她漂亮的脸上满是嘲讽之意,“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够为你做到何种地步。我可是你知不知道?直到现在……”梁可说着竟然将手指抽了回来,又重新插进去。
来回两下她疼得整个人都在战栗。可她仍旧是笑着的,她哆嗦着,“可是直到现在这个时候,我还是不想放下你。不想,一点也不想。”
说到最后,梁可的眼里落下晶莹的眼泪,混着冷汗一起流下来。让人心疼。
顾少清捂着伤口,人却已经朝着梁可挪过去。他伤得重,之前底子又太差,到现在还不能下床,医生让他好好养着。可现在,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木夹他血。
他双脚着地,由于许久没有走路,脚底有些虚浮,似乎是屋子里太热了,他清白的脸上竟然微微泛红。
顾少清突然大步朝着梁可走过去,在她还没来得及挣脱的时候,一把将她的手腕拽住。
梁可猛地挣脱,却没想到顾少清握着她的力气太大了,不但没把手拽开,竟然把脚下没根的顾少清拽倒了。想到顾少清身上的伤势,梁可倏地瞪大了眸子。
眼疾手快地拉了顾少清一把,两人双双倒在地上,梁可却给顾少清当了一回人肉垫子。两人均是闷哼了一声。
“你有没有事?”顾少清惊讶于梁可的举动,连忙撑起身子来,询问她的情况。
忽然,梁可抬起头一把将顾少清的脖颈搂住,唇瓣凑上去吻住了那朝思暮想的双唇!
那一瞬间两人呼吸相缠,顾少清清晰可见的挣扎神情深深地刺痛了梁可,她死死地抱住他,吻得更加深入。
就在连顾少清自己都以为自己会推开梁可的时候,他却奇迹般地回应了她!
他感觉到了一丝清冽。他很热,热得能喷出火来。此时遇到梁可的唇,就好像那干旱沙漠上的绿洲,万分珍贵。
纵使理智一直在让自己快点躲开,可真正的场景却是顾少清挣扎数次,却最终还是重新吻上了梁可的唇。
二人头顶的璀璨华灯,见证了两个年轻人的疯狂,也见证了一个人的悲伤和堕落……
……
顾少清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像浑身的精力都被抽干,而刚刚养好的伤口更是隐隐抽痛。
他刚想要抬手,忽的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的手下,一片滑腻。
他猛地低头,只见浑身**的梁可正躺在他的怀里,漂亮的小脸上还带着餍足的笑容,而他自己同样也是寸缕未穿。顿时仿若一道天雷劈中了他,顾少清第一次这般手足无措。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
他记得,梁可来和他一起吃饭,他记得梁可生气将碗筷全部扫到地上,他记得梁可自残,他记得他制止梁可然后梁可吻住了他……可,然后呢?
顾少清看着满地的凌乱衣物,突然觉得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什么。
“唔……你醒了?早安!”梁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向他,甜甜地笑着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猝不及防地吻让顾少清身子僵住。
他缓缓地起身,步调正常地走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缓缓地穿着。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可他的动作还是引来身后女人的轻笑声。
“昨晚,你别觉得有负担。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我不后悔,也不会要你负责的。”身后梁可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光裸着身子从身后环住了顾少清。
“我们……”顾少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换换地启唇。
“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知道。有了昨天,我知足了。我不会再要求你什么了。”梁可松开他,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声音。
顾少清脊背僵直,一动不能动。
“我走了。”梁可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要出去。
“梁可!”顾少清背对着门口,却终于叫她,“等我想想,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身后的门一开一关,人走了。
顾少清忽然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地咳了起来。直到喉咙里感觉到一丝丝甜腥气,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只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他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久久回不过神来。
……
顾景桓和随浅来看顾少清的时候,顾少清正神色温淡地靠在床上,与往常无二。
随浅将她刚买的新鲜水果放在柜子上,面带笑意地坐在顾少清身边。她见顾少清脸色不好,只以为是因为李医生之前说的伤口有些发炎。殊不知今天,顾少清经历了这么多年最难熬的一个早晨。
“怎么听李医生说你伤口又发炎了?”随浅抱着手臂,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偏生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木了一整天的顾少清在看到随浅之后,体温终于有了回暖,他安慰地笑笑道,“我没事。就是昨天想下地溜达溜达,不小心抻着了。”
梁可到来的事情,顾少清勒令保镖不能告诉任何人。
是以顾少清说想出去溜达,随浅只当做他是因为顾长风的到来而心情不好,她抿了抿唇道,“顾家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只要你不想,没人敢把你怎么样。我偌大的随氏还养活不了你了!”
见顾少清脸色一僵,随浅马上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想回去,我也是没意见的。就算是和那家伙作对,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随浅冲着外间挑了挑眉,顾景桓陪同随浅一起来,却没有进里屋,他这一天忙得不可开交,此时正在外间打电话。
“站在我这边?”顾少清眼里划过一丝什么,他忽然郑重其事地看向随浅,“浅浅,如果有一天我和他都要死,而你只能选择一个人让他活下来。你选谁?”
“又是这么老套的问题啊,你不如直接说你不会游泳好了。”随浅“扑哧”一声笑出声,神情一点也不严肃。她笑了几声见顾少清仍旧一脸正色地看着她,顿时也笑不出来了。
“少清,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顾少清从来不是会让她为难的人,如果真的遇到那样的场面,他恐怕只会选择自己去死,也不会为难她。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随浅谨慎起来,“我们一起解决。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也不会让人伤害他。你们两个人都是我的亲人。”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顾少清脸上的肃穆骤然消失,还不等随浅再问,他已经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我同意顾老爷子的提议了。再过几天,我的伤好了,我就去顾氏任职。”
“他没有威胁你吧?”随浅一双眸子犀利地看着顾少清。
“纯属自愿。”顾少清回望着她摇了摇头,甚至还瞪大了眸子让她瞧清楚。
随浅的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她还没回头,肩上已经落了一双修长白皙的大手,随浅无意识地偏头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背,仰头道,“少清同意去顾氏了。”
顾景桓冷峻的脸上没有惊讶之色,他看向顾少清,“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言外之意,不要打扰我媳妇儿。
“一定。”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顾少清面无表情地应承。
而这厢随浅则从兜里掏出了一份文件夹递给顾少清,面露无奈,“我来的时候和他打赌,我说你不会接受顾老爷子的请求,他说你会。我们两个就小小地赌了一下……”
似乎是失了赌注太过悲痛,随浅的话戛然而止,她将文件夹放在顾少清面前,“这是我们两个人送给你的上班礼物。祝贺你拥有了第一份工作。”
“这是……”顾少清打开文件,却在读完内容之后脸色大变,他惊呼,“顾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份大礼我要不起。”
“收着吧。如果你没有这个,去了顾氏你也没有半点翻腾的能力,顾泽凯会把你踩得死死地。你还不知道吧?他就是当年冒充你父亲的那个人。”随浅扣住顾少清伸出来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却没看到,身后的男人一双凤眸有意无意地漂着这两只交握的手。
“竟然是他!”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饶是淡漠的顾少清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当初是他雇人要杀你。可你如果去了顾氏,那里对于你就是龙潭虎穴。他有千百种方法对付你。你也总不能就仗着自己这点血缘去顾氏狐假虎威。”随浅淡淡地道明利害关系。
“嗯,我知道了。”顾少清没有再将文件往外推,他对着顾景桓扬了扬文件夹,“他日加倍奉还。”
“好。”顾景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答。
随浅和顾少清又聊了一会儿,直到一旁的顾景桓咳嗽得频率和得了绝症似的,随浅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少清,很晚了,我先走了,明天我再过来。”
说完似乎觉得不解劲,又加了一句,“明天我自己过来。”
这一说倒是给顾少清逗笑了,顾景桓的咳嗽声却更加厉害了。
“我刚才忘了问一句了,你们两个打赌,赌什么了?”顾少清见顾景桓不时地看表,一副“我非常着急我急得要死你有点眼力见”的模样,破有些好奇地问起身欲走的随浅。
“咳咳……这个嘛……其实也没什么。”随浅耸耸肩,凑近顾少清小声说了几个字。
随即顾少清目光怪异地看了两眼已经等在门口的顾景桓。
“走了,明天见。”随浅慵懒地摆摆手,转身走了。
顾少清默默地看着那个迎面走上来揽住随浅的高大身影,眼神复杂古怪。
……
“往左拐,小心点,往右拐,前面那个胡同,右拐右拐。慢点慢点,有只狗!”随浅坐在副驾驶,要不是系着安全带,那都能跳到座位上。
顾景桓瞥了两眼从医院出来分外高兴的随浅,心里知道她是因为顾少清终于有了家而高兴,也因为顾少清今后拥有了自己的事业而自豪,是以今天才极其活跃。只是一想到她是因为别的男人才活泼的,顾景桓这心里就和吃了苍蝇一样。
他冷冷地训斥上蹿下跳的随浅,“你乖乖坐好。”
“……”
“就让你请我吃这么一次饭,你看你来的这个地方。这是哪个犄角旮旯?你倒是会算账!”顾景桓已经不记得自己穿了几条胡同,平时记忆力极好,然而今天被随浅指路指的直迷糊。
“劳动不易,生活不易,能省则省,能省则省。”随浅呵呵地笑道。
“呦呵,能省则省?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呢?刚才随董事长不是还和人家说偌大的随氏养活个人还绰绰有余么?怎么到我这儿就是能省则省了?”顾景桓冷哼一声,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里有多大的醋味儿。
“你要是和少清似的我也养活你。”随浅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现在我和顾少清能比么?人家可是明天的天之骄子,我是什么?我现在可是过街老?,人人喊打。”顾景桓一脸的痞气,颇为不要脸的哼哼着,“正经八百地需要你养活的是我,你老公。我现在没工作,身无分文。这么可怜,你不养活我,我活不下去了啊。”
随浅嘴角抽了抽,高高在上的顾大总裁,突然回到人间了她有点不适应。
“顾景桓,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没皮没脸呢?”随浅调侃了一句,伸出手指了指右侧,“右拐。”
顾景桓缓缓地打方向盘,冷哼一声,“装呗。”
“你怎么好意思的?”随浅嘴角一抽,觉得自己和被雷劈了似的。这顾景桓平时看着和个禁欲的天神一样,感情这都是装得?
随浅挠了挠头,似乎最近离开顾氏的顾景桓经常这样,或许这才是真的他?
“好了,就是这儿了!”随浅指了指前方的小店,丹凤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兴味。
顾景桓看着她那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有些好笑,“你说的东西就这么好吃?”
随浅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缺过。也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缺,也让她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尤其是物质上的东西。
难得见到随浅会因为一样吃食眼冒精光。顾景桓很好奇。
“嗯,绝对吃过这次还想下次。”随浅飞快地下车,走在前头领路。
这家小店的麻辣烫是她最爱吃的一家,曾经上学的时候和顾少清吃过很多普通小吃,而麻辣烫更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种。他们吃过很多家,只有这家的味道最好,最让人回味无穷。
“麻辣烫?”顾景桓站在门口,望着发黑的牌匾,一字一顿地念道。
其实他和随浅赌得是两个人各自心里的一个秘密。随浅输了就要说她的一个秘密,他输了亦如是。
顾景桓没想到,随浅从医院出来之后竟然直接就将他领到了这儿。这和秘密有关?
他从小在美国长大,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东西他没少吃过,回到了中国之后,虽然也去过不少地方,可这类的他真没来过。
极度洁癖的顾景桓觉得脏乱差三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看到的景象。
虽然车被卡在胡同口,可他而西装革履地走进来,身上的气质还是让来往的路人纷纷侧目。
“快进来。”随浅站在门口冲着顾景桓兴高采烈地招了招手。
“……”顾景桓硬着头皮走进去,和随浅坐在了靠角落的一个座位。
临近冬天,清冷了一个夏季的麻辣烫又逐渐走进旺季,整个屋子里都飘着麻辣烫的浓郁的香味儿。
“你吃什么?”随浅灵动的眸子四下转着,她拿过餐巾纸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顾景桓。
“跟你吃一样的就可以了。”顾景桓四下看了一圈,见不远处的展柜处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拿着夹子夹串串,他琢磨着自己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总不好过去和和他儿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去抢串串。
“嗯,那你等会儿。我去。”随浅摩拳擦掌,眼露精光,撂下话她一溜烟地就跑走了。
顾景桓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从来没见过这么活泼的随浅。见她和那些素不相识的小孩子有说有笑的,他就觉得自己肯定是瞎了。
随浅的性子,孤僻寡言,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她是真的就是这么个性格。可如今看到的那个女孩,她笑了,对着小孩子笑了,还对着旁边的小伙子笑了。
顾景桓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还是他认识的高冷傲娇小公主么?
没过一会儿,随浅眉目舒展地走回来,重新坐在了他对面,“你的我选的和我的一样。你尝尝看,哪个不喜欢吃下次不点了。”
只是顾景桓没有回应她,仍旧呆呆地看着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怎么了?”
“你今天很开心?”顾景桓淡笑着幽幽地问。
随浅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她摸了摸脸,“很明显?”
顾景桓点点头。
随浅顿时笑意更大了,她看着坐在对面的顾景桓,因为屋子里热,他一进来就把上身的西装给脱了,衬衫的袖扣被他揭开,袖子随随便便地卷起来,却丝毫不损他冷峻的气场和俊美的容貌,他还是那么惊为天人。
随浅单手撑着下巴端详着他,呵呵地傻笑,却不说缘由。
直到没过多久老板叫了两个号码,她才如梦初醒,大喊一声“来了”,拿着两个号码牌火急火燎地到了前台。
看出她是去做什么,顾景桓大步上前,没等随浅伸手,他已经一只手端着一碗麻辣烫稳稳地走向了座位。
“吃吧。”随浅随便拿过一碗,随便磨了磨筷子道。
顾景桓见她开心,也拿起筷子来不甚感兴趣地吃了一口,然而很快他面露惊讶,由衷赞叹道,“味道还不错。”
“那是自然。”随浅得意地哼哼两声。
看着这样鲜活的随浅,顾景桓突然就愣住了。他的小公主,是高冷的,是害羞的,是冷淡的,是狠辣的,可从没像现在这么……幼稚过。
突然就想起她十六岁曾经偷偷地一个人去夜总会驻唱的那半年。
不过十六岁的少女,却能够那么狂野叛逆。他差一点忘记了,那个其实也是他的小丫头的一面。
随浅,你还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呢?顾景桓幽深的凤眸紧紧地锁着他面前的小女人,她吃得很专注,吃得很开心,哪怕被烫的龇牙咧嘴的,也要把筷子上的吞下去。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竟然喜欢麻辣烫。”顾景桓幽幽地道,他以为他够了解她了,毕竟他活的年岁比她长太多。
随浅吐了吐舌头,没回答他。没时间回答他。她正在和那块宽粉战斗。
一碗麻辣烫,顾景桓偶尔吃两口,其余的时间都是在看着随浅吃,一如七年前。等随浅一大碗都见底了,顾景桓见她脸上的笑意还在。
“为什么这么开心?”顾景桓不解。难道就因为顾少清那个家伙么?
“一定要说?”随浅擦了擦嘴,突然有些紧张。
“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的秘密?”
“我曾经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想过,今后一定要带着我的另一半再来一次。我觉得这里的东西很好吃,那会儿年纪小,就希望能把所有好东西都分享给他。今天梦想实现了。我当然高兴。”随浅羞赧地道。
“以后我经常陪你来。”顾景桓郑重地承诺,“不过……就因为这你就能高兴成这样?我总觉得你今天似乎特别高兴。你还瞒了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