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尘埃落定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南城就入了冬,天气也逐渐阴冷了起来,北岭山常常被大雾笼罩着,就连偶尔的晴朗天气都还伴着呼呼的山风,这阴寒的气候可真是冷的渗人。还未入冬时,陆雅望就整天抱怨南城冷的要死,整天窝在家里不肯出门,谁要是敢叫她出门她就跟谁急,就连秦朗想和她出去吃顿烛光晚餐来个二人世界什么的,都被她无情的拒绝了。

  与其同病相怜的还有顾惜楠,南城这种阴冷的连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的天气,着实让她备受折磨,刚一入冬,她就得了一场重感冒,又是吃药又是打吊针的折腾了大半个月,才消停了些,听宋翎说她现在晚上睡觉时需要先放几个热水袋在被窝里,不然坚决不上床,可她又拒绝使用电热毯,振振有词的说那是老年人才用的东西,她还不到使用那东西年纪。

  林清溪从小就生活在南城,倒也没觉得这又湿又寒的冬季有多难捱,不过她的身体还未痊愈,陆知郁担心这潮湿的天气不利于她的恢复,早早的就命人在地板上铺了层厚厚的羊毛地毯,子里的暖气更是全天候的开着,暖的就跟三四月的春天般让人觉得舒服惬意。

  陆雅望对于她大哥这种奢侈的行为颇为不耻,在狠狠批判了他这种‘拿羊毛地毯铺满整栋房子的暴发户行为’后,她又愉快的拿出一条新买的嫩绿色连衣裙问顾惜楠应该搭配什么颜色的鞋子。

  奢侈吗?林清溪倒没这么觉得,反正以往的冬天都是这么过的,漠城的冬天是比南城还要冷上好几倍的,往年还未到九月底的时候陆知郁就会吩咐管家做好过冬的准备了,漠城的冬天可是又冷又漫长,还常常雪上冻,她初到陆家的那年冬天,因为一时受不了而被冻的高烧不止,整夜整夜的说胡话,是他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好几天,她才不至于被烧成傻子窠。

  后来等她病好后能床走路了,她才发现整座宅子内都被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原先的原木木地板被遮的严严实实,几乎是她所有会去的地方,脚都换成了软软暖暖的地毯。再后来的时候,一入冬时,他就干脆带着她直南半球小住,等天气变暖的时候再回漠城。

  一想到陆知郁,林清溪的心里就荡漾出了无数朵小浪花出来,明明才几个小时不见而已,怎么又开始想他了呢?好似这些时日里,她越发的黏着他了,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想时时刻刻都看着他燔。

  情窦初开?她又不禁自嘲了一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才是情窦初开的最好年纪呢,她过了年就三十岁了,这情窦开的是不是也太晚了些?想着想着,她的视线就忍不住朝着门口望了过去,陆雅望见她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不禁‘好心’的提醒她,“嫂子,我哥两点左右出的门,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四个小时而已。”

  被逮个正着的林清溪唰的一脸红了,把手里的一本财金杂志翻的哗啦呼啦作响,可一双眼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张望着门口处。原来才四个小时未见,怎么就觉得好像很久没见他了呢?哎,没有他陪在身边,果真是度日如年啊。

  陆雅望见她难得脸红一次,还想再揶揄几句的,却被顾惜楠岔开了话题,“再过几天就是圣诞了,你们有想过要送什么圣诞礼物给他们吗?”

  顾惜楠不提起的话,林清溪都快忘记这回事了,不过她和陆知郁两人一向都对这些节日不感兴趣,往年的时候如果碰巧陆知郁那晚有空的话,也就顶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两人谁也没有特别为对方准备过礼物。

  陆雅望这个在美国生活了多年的假洋鬼子一听到这话题,立马激动了起来,“楠楠不说我都快忘了,今年可是我和秦朗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我一定要为他精挑细选一份礼物才行,要不我们明天山去逛逛星光百货给他们挑礼物?”

  顾惜楠听后摆摆手,“我觉得这样不好,商场里卖的东西什么时候都能买,一点儿也不能代表自己的心意,我认为还是自己亲手做的礼物才最能代表自己的心意。”

  陆雅望面露疑惑,“你这说法倒是挺新鲜的,可是我平日除了会拿手术刀以外,其他的可什么都不会,难道要我拿手术刀肢解一只小白鼠送给秦朗?”

  顾惜楠抚额翻了个白眼给她,“师姐,你可真是重口味,肢解小白鼠作礼物也亏你想得出来。”

  “不然要送什么?”陆雅望委屈的撇撇嘴,“我就只会拿手术刀啊,难不成拿手术刀亲自给他片一盘北京烤鸭?”

  顾惜楠露出一副‘你已经无可救药了’的表情看着她,不停的摇着头叹气,“师姐,咱就不能稍微往正常、温馨、实用上面想想吗?比如,给你男人织条围巾什么的?”

  陆雅望面露难色,从小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女孩子喜欢的手工活,要她织围巾,还不如让她用手术刀片盘北京烤鸭呢。

  倒是林清溪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那你会织围巾吗?如果会的话,能不能教教我?”

  “好的呀。”顾惜楠愉快的答应了。

  “那晚饭后我来你子里找你。”

  “可是我还没有买好织围巾所需

  要的材料呢。”顾惜楠皱眉,“我原本想着这两天山去买的,可是这两天太冷了又雨,阿宋不让我出门。”

  林清溪微微一笑,“别担心,这个交给我来办。”

  两人敲定计划后,林清溪就找管家把司机叫了过来,吩咐完后又指派了一个女佣跟着一起去挑选。

  晚饭过后,陆知郁刚想抱着想了半天的人温存一会儿时,她却像只泥鳅一样滑出了他的怀抱,扔了一句‘你早点睡别等我’的话后,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她的反常一子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等她刚一出门他就悄悄的跟了出去,刚走到楼梯口时碰到了和他同样遭遇的秦朗,二人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女人鬼鬼祟祟的爬上三楼,正打算跟上前去时却看到一脸懊恼的宋翎从楼上走了来,看他恼羞成怒的模样估计是被顾惜楠赶出来了。

  三人眼神交汇了一番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些女人们有事情瞒着他们。

  夜里林清溪刚一回房,正在灯看书的陆知郁立马将书往旁边一扔就贴了上来,抱着她又是心肝又是宝贝儿的叫,使劲的给她灌*汤,想知道她到底瞒着他什么,可惜啊*汤灌了一壶又一壶,她就是不中招,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惹得陆知郁一晚上都抓心挠肺的没睡好,天亮后顶着两只浓浓的黑眼圈楼时,正好和另外两只大熊猫不期而遇。

  三人碰面后,皆是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很明显,昨晚谁也没套出话来。

  一转眼就到了圣诞节,老天还很应景儿的起了一场鹅毛大雪,早上一推开窗户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时,林清溪就惊喜的尖叫了起来。虽然漠城年年雪,可南城的冬天确实很少雪的,在她的记忆里,上一场大雪还是十几年前。

  陆知郁正在刮胡子,听她这么一声尖叫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手一抖就划拉出了一道口子,来不及处理就跑了出去,看到她安然无恙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阿郁……阿郁……”她兴奋的像个小孩子,“吃了早饭后你陪我去堆雪人,好不好?”

  陆知郁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宠溺的亲了亲她的眉梢,“好。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只能看我堆。”见她撇着嘴露出不满的神情,他忍不住刮了一她的鼻尖,“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呢,就先不要……”

  他还未说完,她却突然‘呀’的叫起来,“你的巴怎么流血了?”

  陆知郁摸了摸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没事,刚刚刮胡子不小心蹭了一。”虽然他说没事,可她还是紧张极了,连忙跑到浴室里拿了条热毛巾出来,一点一点的擦拭着伤口,随后又从急救箱里翻出棉签和消毒液,小心翼翼消毒处理。看着她认真皱眉的模样他心里忽的一暖,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当抱枕般的抱着,她有些急了,“哎呀,伤口还没清理干净呢。”

  陆知郁双手将她往上一提再一转,她就面对面的坐在了他的膝上,这样的姿势羞的她脸又红又烫,偏偏他还故作不知的把巴一伸,“这样会不会更方便一些?”他话一说完,她的脸就更红了。

  好不容易才将伤口处理好后,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起身去拿她偷偷准备了好几天的礼物,可他却紧搂着腰不撒手,她颇为无奈的看着他,“陆先生,你再不松手的话,你的圣诞礼物就要变成新年礼物了。”

  一听有礼物,陆知郁立刻松了手,等林清溪扭扭捏捏的把围巾递给他时,他终于恍然大悟了过来,“这就是你这几天背着我偷偷准备的?”

  林清溪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跟楠楠学的,第一次织,织的不太好。”

  这可是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里,她送的第一件礼物,哪怕今儿她就是送他一个破麻袋,他也要点头称赞她眼光独特礼物选的正适合,更何况这可还是她亲手织的呢?不过等他楼看到秦朗脖子上围着的那条针脚歪歪扭扭的围巾时,他才知道她那句‘织的不好’简直是太谦虚了。

  不过等宋翎带着那条颜色粉嫩的与他脸色相得益彰的围巾出现时,两人由衷的赞叹了一句,“顾惜楠的眼光真独特,这条草绿色的围巾和你的气质很配。”

  宋翎听后,脸色更绿了。

  热热闹闹的圣诞节过后,陆知郁打算带林清溪去澳大利亚小住一段时间,陆雅望听后羡慕的双眼直冒亮光,本想一路跟着过去做个电灯泡什么的,却被她大哥无情的拒绝了,气的她直呼他没人性。陆知郁计划周末的时候就过去,虽然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不过也足够林清溪收拾行李了。

  午茶一喝完,她就回房去收拾东西了,才整理了两三件衣服,陆雅望突然来敲门说有人想见她。

  “谁要见我啊?”林清溪问。

  陆雅望面露难色,犹疑了几许后才说,“陆季暄说想见你,他现在就等在楼。”关于陆季暄利用林清溪威胁陆知郁的那些事情,陆雅望后来也多少听说了一些,虽然陆季暄是她的父亲,可是她的一颗心却完完全全的向着林清溪的,“嫂子,你要是不想见他就算了,我这就找人把他轰出去。”

  “他要见我,肯定是有事吧。”林清溪淡淡一笑,“更何况里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想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吧。”

  陆季暄似乎比以往沉默了许多,也没有因为林清溪的迟迟不出现而迫不及待的彰显自己的长辈地位和她的不礼貌,陆雅望盯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后,才放准备给陆知郁打电话的念头。

  “不知老爷子今天找我所为何事?”林清溪一边问一边吩咐佣人上茶,待茶端上来后她把茶杯往他手边推了推,“这是前些日子我哥派人送来的大红袍,老爷子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喜欢的话,我让他们重新换你喜欢的普洱。”

  陆季暄看了向林清溪的眼神极其复杂,惊的陆雅望心惊胆战以为他又要闹事,连忙伸手去够桌上的电话却听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说,“连雅望和阿郁都不知道我喜欢普洱,你竟然知道,有心了。阿郁的眼光不错,你是个好姑娘,以前都是我太固执了。”

  蓦地被他这么一夸,林清溪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瞬间就镇定了来,淡淡的回了一句,“想必老爷子也知道有一个词叫‘以心换心’吧?”

  陆季暄听后微微一怔,脸色有片刻的尴尬,林清溪装作没看见,只是自顾自的把话题转回了正题上,“老爷子不如先说说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吧?”

  陆季暄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了颤,犹疑了一番后才开口说,“她想见你一面,说想跟你当面道歉。”

  他话里这个‘她’林清溪不用猜都知道指的是谁,“老爷子想我去见她吗?”她定定的看着陆季暄,不等他回答她又喃喃自语般的说,“我看还是别见了吧,道歉什么的也不用,你们就当我小气吧。反正这个妹妹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个伤害过我的陌生人而已。”

  陆季暄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这是他唯一能为夏鱼儿做的事情了,“清溪,就当我……”

  林清溪淡淡的打断他的话,“老爷子要留来一起吃晚饭吗?若是要的话,雅望待会儿可要记得吩咐厨房,我行李还没整理完就不陪你了,先回房了。”说完后,她就起身离开,走出去两三步后她又忽的回头看了一眼陆季暄,“老爷子次去看的时候麻烦帮我带句话给她:既然诚心想改过的话,就好好的改造吧。”

  十平米左右的牢房里,搭着两张木板床,床上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有棱有角就像两块垒在一起的豆腐块。夏鱼儿恹恹的靠着墙壁,眼睛一直盯着墙壁上的那扇小铁窗看,和她同宿舍的是柳嫣嫣,昔日两个一起为非作歹的女人,就连进了这里也被关在了一起,真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有有人刻意为之的。

  柳嫣嫣比夏鱼儿早一个月被关进来这里,据她自己说,那天陆知郁救了林清溪后就随手把她交给了手的人看管,她本趁那些人松懈之后逃跑出去了的,却在回漠城找柳焉识的时候被柳焉行的人发现了,柳焉行知道她在南城闯了大祸,绑架了陆知郁的女人,他不敢得罪陆知郁,所以主动把她绑回了南城,又亲自把她交到了陆知郁的手上。

  再次落到陆知郁的手上,她知道这次肯定必死无疑了,其实死对她来说,一点儿都不可怕,她唯一害怕的就是她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保护柳焉识了。就在她忐忑不安了几天后的某天早上,她还在睡梦中就被人粗暴的拉了起来,随后又被人蒙了眼带了出去,她以为那天就是她的死期,她甚至还在想陆知郁是直接一枪了结了她给她个痛快,还是千刀万剐的慢慢折磨死她,她想了很多种被他处死的方法,却没有想到他直接把她送到了公安局。

  就这样,她以‘涉嫌参与绑架林清溪的罪名’入了狱,这一判就是十多年。十多年啊,等她出狱之后就四十多岁了,都人老珠黄了,估计那时候她的焉识已经娶了其他的女人为妻了吧?说到这儿时,柳嫣嫣笑的极其惨淡,“陆知郁就是狠啊,他知道比起死我更怕像现在这样窝囊的活着,什么自由,什么生命,我通通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焉识,可是陆知郁却要我亲眼看着我的焉识娶别的女人。”她笑着笑着就忽然哭了起来,“我犯的错,却要他来承受,因为我而……娶别的女人。”

  柳嫣嫣关进来的第七天,柳焉行来看她并亲自把柳焉识即将大婚的消息带给了她,“没想到柳焉识那个蠢小子是真的爱你呢,为了救你竟然要娶陆知郁的表妹,就是周家那个瘸子小姐周月儿,柳焉识知道瘸子小姐一直都爱慕他,所以便以两人成婚为条件,换陆知郁放你一条生路……不过说来那周月儿也的确有点本事,竟然真的求得陆知郁放你一条生路……他们的婚礼定在了来年的三月……”

  又到每周一次的会客日了,狱警们早早的就来挨个挨个房间的叫那些有家人来看的犯人们出去,每每这个时候,柳嫣嫣就只能一边眼巴巴的望着那些人兴高采烈的去见家人,一边絮絮叨叨的拉着夏鱼儿说她和柳焉识的爱情故事。其实从夏鱼儿被关进这里那日到现在,柳嫣嫣几乎没有听见她讲过一句话,整天靠着墙呆坐着,常常一坐

  就是一整天,她平静的甚至可怕,不哭不闹不笑不吵,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

  和往常一样,柳嫣嫣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那些被带去见家人的犯人们,虽然知道没有人来看她,可她每周都会期待着柳焉识来看她,只有这样带着希望,她才能在没有柳焉识的日子里孤独的活去。

  狱警路过牢房时敲了敲铁门,“2039,有你的包裹。”

  2039,是夏鱼儿的编号。柳嫣嫣见她没动,就走过去摇了她两,“快去拿你的包裹,说不定是你乔哥哥送来的。”

  夏鱼儿这才慢慢的从床上挪了去,又缓缓的走到门边,从狱警的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包裹。柳嫣嫣表现的比她还兴奋,一个劲儿的催促她赶快打开包裹瞧瞧里面是什么,她直接将包裹扔给了柳嫣嫣,自己又重新回到床上靠着墙坐好。

  柳嫣嫣也不客气,直接拆开来看,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声,“我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了,竟然还是羽绒服呢。”

  夏鱼儿转过头去瞧了一眼后,又扭过头去看着墙壁上的小铁窗。

  柳嫣嫣早就习惯了她这幅样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后,直接拿起羽绒服往身上一套,蓦地一封信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喂,这里有封信,好像是乔逸黎写给你的……”

  一听到‘乔逸黎’三个字,夏鱼儿忽的一从床上跳了去,一把把信从她手里夺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拆开,里面的白色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好好保重。

  柳嫣嫣一辈子都记得,那一天夏鱼儿捧着信纸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