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本是凭无语(二)
静谧的风雅涧,摇曳着几抹微弱的烛光,房间内空无一人,独留孤独的烛火兀自燃烧。
月归心轻手轻脚的靠近寝殿,小心翼翼的推开窗,敏捷的翻了进去,还未待她站定,寝殿内的烛火就一一被点亮,她看见了坐在矮几前的月怜泽。
“这下完了,被皇兄逮了个正着,死定了!”月归心也不敢动,就这样静立着,等着月怜泽发声。
“把你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月怜泽声音淡如今晚的月光,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月归心乖乖将袖中的火折子递给了上前的王春喜。
“打架斗殴,放火烧花楼,千百年来,朕第一次见能这般折腾的公主!”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阿九,你平日里怎么瞎胡闹朕可以不追究不责怪你,但你知道你今日闯下什么样的祸吗?”
“但凭皇兄责罚!”月归心瞧见月怜泽已经完全黑下的脸,心中不禁有了几分紧张,皇兄平日里从不发脾气,但往往就是这般温柔的老虎,一旦被惹怒,下场很恐怖。
月怜泽见月归心如此反应,原本硬着的心又软了好几分,母后去的早,月归心自小是自己看着长大,又怎忍心责怪她,可如今若是不教她,这人估计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恶作剧会给别人带来多少伤痛。
“我已经听南宫说了,你放火烧了望春楼的文津阁!所幸没有伤及无辜,若是造成百姓伤亡,你可担得起责任?”月怜泽一脸威严的看着月归心,他本不想这么苛责她。
“阿九知错了!”
“知错不改是不是?”
月归心一时语塞,她原本就是想教训一下那个衣冠禽兽,青天白日的对人家黄花大闺女动手动脚的,怎知原本只是想烧了那个衣冠禽兽的雅间,怎知火势太猛,直接将文津阁烧成了灰烬。
“阿九是诚心悔过!”月归心朝着月怜泽直直的跪下,王春喜见状立马将月归心扶起,
“九公主可莫要与自己身体过不去,陛下只是担心九公主安危!”
“王春喜,记住你的本分!朕让你说话了吗?”月怜泽呵斥道,
“奴才该死,请陛下息怒!”王春喜毕恭毕敬的站到一旁,不再说话,看来今日小皇帝是真生气了!
“也罢,我以命南宫前去与望春楼楼主致歉,此次望春楼的损失一并由我负责,还有,事因你而起,扣你半年的例钱!可有怨言?”
月怜泽摩挲着小拇指上的白玉戒指,目光微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月归心。
“阿九无异议!”
“你起来吧,夜深了,早些休息,朕还有奏折没批,就不留下陪你了!”
月怜泽起身大步出了风雅涧,王春喜弓着腰小碎步快速跟上。
沈云头疼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南宫寒夜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倒是南宫寒夜率先打破沉默。
“今夜之事,实在抱歉,九公主年幼顽劣,私自偷溜出宫,不曾想把你的文津阁一把火给烧了!”
“怎么看你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沈云此刻只觉这人肯定就是来看自己的热闹的,况且这闯祸的居然还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九公主。
“哈哈哈,皇上命我出宫替你翻修文津阁,正好今日无事,我便出来了!正好可以同你叙叙旧!”
南宫寒夜菱角分明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微笑,就如同看着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一般。
“也罢,那就交给你了,恰好过完年我要去广陵一趟,你可以帮我管理这望春楼。”
沈云看着面前一脸坏笑的男子翻了个白眼,便将此人丢下径直回了文渊阁,南宫寒夜顺势跟了上去。
新春在众人的笑声中缓缓而过,人们早已将文津阁的大火忘到了脑后,其余三阁依旧宾客纷纭,沈云望着倚在圆柱上的南宫寒夜,微微一笑,后者如沐春风般的笑了起来。
“我要离开了,你也需回宫了!看样子帮我管理望春楼的承诺你是守不了了!”
沈云眼神飘忽的看着让他觉得如同虚妄的南宫寒夜,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我等你回来!”
“好!”
所谓承诺,有许下的一方,有被给的一方,被给的等着许下的一方实现承诺,许下的一方千方百计想要去实现。
偏偏造化弄人。
上元节
“笙哥哥!”云倾苏梳着一个流云发髻跑到主院找到一直试图躲避自己的秦笙,她不知所谓情与爱,现今的她只知晓她喜欢与秦笙待在一起的感觉,却不知伊人心中的种种苦楚与煎熬。
“倾歌,休要天天缠着秦笙,还有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
云夫人看着一脸活泼的云倾歌柔声呵斥着,这个闺女自小宠到大,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过长这么大,这小妮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和一个人呆在一起,就连云倾晏都不曾和云倾歌呆在一起超过一天。
这两兄妹呆在一起总是拌嘴。
“母亲!”云倾歌不满的嘟着嘴,秦笙则是一脸的窘迫。
“舅母,就别说倾歌了,你看秦笙的脸都快成红屁股了!”
简黎含笑道,云府上下几乎个个都有意撮合这二人,可惜二人皆年幼,还需几年才可有定数,但他简黎相信秦笙的为人。
“公子!”秦笙有些不知所措,云倾歌不顾调笑秦笙的众人,拉起秦笙就往外跑,正从云修书房出来的云倾晏见状猛摇头,这见了自己要吵上三天三夜的人怎么转头就跟别人出门游荡去了!
时近黄昏,大街小巷已然开始张灯结彩,无论是天澜城还是大魏所有乡镇,处处张挂彩灯。
人们还制作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满城的火树银花,十分繁华热闹。灯的样式繁复多样,逛灯市更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情。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云修和云夫人借故与几个晚生分道而行,简黎几人自是明白云修是为了避免几人在他们面前过于拘束才如此。
简黎虽常年征战沙场,却又在江南待了三年,身上早已没了当年的英气与凛然,更显温文尔雅。
云倾苏则是邪魅勾魂,一双桃花眼迷倒众多女子,云倾晏虽稚气未脱,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俊雅男子。
三人一出现在街上,便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眼光。
这些人中自然不包括那个专心致志在给“人”呐喊助威的那抹红衣身影。
“打啊!上啊,别怕!”月归心看着蟋蟀罐里两只正在对峙着的蛐蛐大喊着!
“你再不上就要输了,输了我要赔了!我可是被扣了半年的例钱呢!”
“楚君颜,你别耍赖啊!我说这几日怎么不见你来,原来是被家里人教训了!”一个身穿华容锦缎的少年凑近月归心说道。
远处的简黎早已注意到混在一群白衣青衣之间的那抹红衣,也不怪简黎眼尖,只能说那抹红实在过于耀眼,常年从军的警惕性让简黎不得不注意那抹殷红。
“楚君颜!有意思!”
“墨染,你说什么?”云倾苏好奇转过身朝着喃喃自语的简黎问道,
“噢,无事,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罢了,我们去猜灯谜吧!以往上元节都待在风陵渡,许久未见识过天澜城的花灯盛况了!”
“猜灯谜,猜灯谜,猜对了不但有奖品还分文不收!”一位老者身后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摇曳着的烛火将他削弱的面容照出了几丝血色。
“老人家,我来...”话未说完,简黎抬头便看见笑着的陶德政。
“丞相大人!”
云倾晏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间毕恭毕敬的二人有些懵,“这...”
“老朽与你们实在有缘,几位公子可要猜猜灯谜,猜对了就有花灯和奖品,分文不收!”
“那劳烦丞相将那个水蓝色的花灯替晚辈取下!”
简黎指了指最顶端的一盏水蓝色的花灯,红色的烛火映着水蓝色的糊纸,散发着它独有的光彩。
“于是二世长居禁中,与高决诸事!猜一诗词!”简黎将隐藏在花灯中的布帛展开,
“容我想想,这脑袋多年不用,有些迟钝了!”
陶德政捋捋花白的胡须,似笑非笑的看着简黎,他并未认出简黎便是简青之子简君颜,仅仅将他当是云倾苏的好友!
“斯人不可闻!”简黎思附片刻后,说出了答案。
“公子好才学,老朽此刻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公子,想从公子这得到有个令老朽满意的答案!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丞相请讲,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你对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看?”陶德政捋着胡须,等着简黎回答。
“世人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在他们看来就是要心胸宽阔,不对人赶尽杀绝,可人活一辈子,且人生苦短,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为何就不能做自己?”
“坤卦讲,履霜,坚冰至!踩到霜的时候就要想到这里要结冰了,就是见微知著,见因知果,他们知道这世上的事只有因是能躲开的,果是躲不开的。”
“从不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不可控的结果上,他们了解这世界的运行规律,抓住所有能抓住的因素,
寻找机会,储备力量,专注于可控的事,对他们来说,没有奇迹,只有最大限度的利用规则,最后达到一个必然的结果。”
“他们立志修身,求仁得仁,只问天爵,而人爵从之。”
简黎突然顿住,看着一语不发的陶德政,听得入神的陶德政自觉失态,轻咳两声以缓解突如其来的尴尬,“说得不错,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