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傍晚,天幕早早的就暗了下来，深蓝色的天空中一览无云亦没有月光，干净的仿佛才洗涤过被晾干的蓝色丝绸,只有西边天空一片绚烂而变幻多姿的彩色。

外面平时车辆拥挤的马路上冷冷清清，只偶尔有一两辆车驶过，地铁站内除了工作人员也几乎没有乘客,仿佛越省成了一座空城。

但转向居民楼，每家每户都亮起了灯，从窗户逸出孩子嬉笑玩闹、大人们喝酒言谈的声音，有的窗户上还贴了七倒八歪不成样子的红色剪纸，看上去像是出自小孩子之手。

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有正着的或是倒着的福,门的两边是红色的春联,门的上方是横批，无一不是喜庆的、希望来年顺利的字眼。

思雀和颜傅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个很大的方形铁盘子,里面放了一碗玉米猪肉馅儿,旁边是一摞摞的圆形饺子皮,最下面的篮子里是一个个形状奇怪但好歹是包严实了的饺子,是母女二人的“大作”。

——虽说南方过年是不兴吃饺子的，但颜傅水和颜巷每年都会煮饺子吃，也成了他们家的一个习惯了。

厨房里,季犹围着家里新买的大围裙，正在案板上切土豆，另一边颜巷正盯着火上的汤,把中火转成了小火，最边上的水槽旁，关耶溪正在洗菜。

抽油烟机的声音轰轰的响，三个身材高挑挺拔的男人，站在厨房里也一点不觉得拥挤。

“啧，切出来的土豆片这么丑，一看就不怎么下厨做饭，季总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回季家吃现成的吧。”颜巷走到水槽旁，洗手，讽刺完一番还不忘拉队友，“你说是吧，小关。”

虽然关耶溪可能是他小外甥女的未来男友，但人家好歹救了思雀，还在学校对思雀多有帮助，话不多，闷头做事，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比起某些老奸巨猾的人，好得多了。

秉持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颜巷决定暂且放下对关耶溪的敌意。

关耶溪理着菜叶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

季犹刚好切完了土豆，装盘，准备下锅，头也不抬，“自从雀儿离开之后我就没下过厨，也就是最近要给她们母女俩做饭才又重新把这些捡起来，让大舅子见笑了。”

换言之就是，他只做饭给颜傅水母女俩吃，这么多年没给别人做过饭。

被明秀了一把的颜巷嗤笑一声，“谁是你大舅子。”

他洗完手，甩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甩到了季犹的手上，十分没有诚意的说了句不好意思。

关耶溪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水珠，又看向了客厅的方向，最终还是低头看着菜，对旁边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

虽然只有五个人吃饭，但年夜饭向来是要做的丰盛的，而外面那母女二人又是厨房杀手，于是年夜饭就由他们三个包了，每个人负责一两个菜。

——原本思雀是打算快开饭的时候再去接关耶溪过来，可他早早的就到了，她舅舅和她老爸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没把关耶溪当外人一样的，买菜带他一起去，做饭也算上了他的份。

听着厨房里的响动，思雀频频望向厨房。

“宝贝，馅多了。”

“啊？哦！哦！”思雀低头一看，果然，她把整一勺子的馅儿都倒在了饺子皮上，足足把饺子皮都盖满了，连忙拿勺子分了一些放回碗里。

颜傅水睨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这么多饺子，我们两个人可能包不完，你去叫个人出来帮忙。”

他们三个人在厨房，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必须做的事情——要是忙着，就不会有闲心斗嘴了。

思雀举着两只手哒哒哒的跑向厨房，在厨房门口探出个脑蛋。

颜巷看见思雀过来，下意识看了一眼火上的锅。

嗯，没爆，是好的。

“小思雀，饿了吗？怎么跑到厨房来了？”

他看见她们母女俩接近厨房，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季犹也看向她，“是饿了吗？菜还有一会儿，冰箱有零食可以垫一垫。”

思雀摇了摇头，对刚刚洗完菜的关耶溪招了招手，“学长，我们包饺子太慢啦，要包不完了，你来帮忙呀。”

“哟，怎么就叫小关呢？我们不也会包饺子？”

面对着舅舅和老爸的凝视，思雀一点也不慌，“因为爸爸和舅舅做的菜都超好吃，所以不想让你们耽误了做菜的时间。”

说完，思雀就不理会身后颜巷那个“究竟是他做饭好吃还是我做饭好吃”问题，带着关耶溪远离厨房战场，抵达客厅安全区。

关耶溪去客厅的洗手间洗了个手，过来在思雀身旁坐下，跟着一起包饺子。

思雀看着他包出来的饺子，鼓了鼓腮帮子，“为什么你包出来的那么好看，我的这么丑。”

关耶溪看她，发现她脸上刚刚沾上了一点白色的面粉，抽|出一张纸给她擦了擦。

“我教你。”

“好呀好呀。”

颜傅水抬眸，对面的两个人坐的极近，女儿很认真的盯着男生的手，跟着他的动作一起慢慢动手，结束的时候手上就摆着一个比原先好看许多的饺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仿佛做成了什么大事一样，旁边的男生眼中带着点笑意，脸上满是纵容。

厨房传来不太友好的对话声，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还有菜下锅跟烧红了的油噼里啪啦交织的声音。

窗外的霞光渐渐的从天边黯淡、消失。

颜傅水轻轻笑了。

年夜饭，总是能吃很久，也少不得喝酒，除了思雀这个未成年，桌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喝了点红酒。

那头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用正宗的播音腔告诉大家距离新年零点只剩一个小时，这边桌上，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喝得满脸通红的颜巷拉着季犹的手臂，说话带着酒气和浓浓的醉音，“季犹，你知不知道雀儿怀……怀思雀的时候有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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