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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是不是想追你?”
江照垂着眼睑吃面条,没说话。
“我今天也碰上个二百五,说好从明天开始,吃饭全包。江照,你这个厨师快要下岗啦。当然,我得先尝尝他做的行不行,不行扇一边去!”田一禾拽拽地翘着二郎腿,一边剔牙一边感慨,“唉,哥的魅力就是无法挡,住对面都能暗恋上。”他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那是冬天特有的颜色,半天总结一句,“江照,难道咱俩的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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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探亲...
第二天清晨,江照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忙活做饭。田一禾听到动静爬起来,含糊不清地说:“不用做啦,一会那个二百五肯定能送来。”
“啊?”江照拿着盛米的碗犹豫着。田一禾上前一把抢过来扔米袋子里,推搡着:“去吧去吧多睡会,大好时光啊。”说完进了屋。
江照无奈地笑笑,索性也不做了。但他习惯早起,再睡不着,一会擦擦窗台,一会倒倒垃圾,轻手轻脚干点活。不一会,门铃果然响了,江照过去开门,见一个戴眼镜的模样普通的男人站在外面,很忠厚的样子,似乎有点面熟,客气地问:“田一禾住在这里吧?”
“对,进来吧。”
江照对连旗的第一印象非常好,这人一看上去就老实本分,不多言不多语,脸上总是挂着笑,客客气气的,和田一禾以前那些油头粉面油腔滑调挥金如土的朋友都不一样。难怪田一禾不喜欢他,田一禾就不喜欢老实本分的,太没情趣。玩嘛,要的就是个情趣。老实本分的容易认真,田一禾以前认真过,他现在最讨厌认真。
连旗忙着把手里的大袋子小袋子大盒子小盒子往餐桌上放,四下打量着这个小居室。多说五十平米,住两个大男人显得有点憋屈。一室一厅,卧室是田一禾的,江照住在客厅里的折叠沙发上。此时沙发已经收回去了,上面摆着两个靠垫。
房间里干净整洁,有条有理。不过想来也不是田一禾收拾的,那小子看上去就是个邋遢货,也就能把自己拾掇得根朵花儿似的招蜂引蝶。
江照帮着连旗放东西,连连说:“谢谢你,太客气了,我们早上吃不了这么多。”
“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所以多买了几样。”
江照见连旗跟他说话,目光总往田一禾紧闭的卧室房门上瞄,心里好笑,说:“他还没起来,我去叫他。”
“不用不用,好好休息对身体好。”
他俩正说着,田一禾从里面出来了,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大睡衣斜在身上,裤子拖曳着,都快掉下来。睡眼朦胧呵欠连天,爱答不理地瞅一眼连旗:“炮灰来啦。”不等人家回答,自顾自跑到厕所去尿尿,也不关门,哗啦哗啦气势惊人。
连旗忍不住笑。田一禾这小子在别人面前装腔作势搔首弄姿,偏偏在他面前一点形象也没有。说白了这小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我就这样,你爱稀罕不稀罕。
可他越这样,连旗越稀罕。
漂亮的男孩连旗见过的还少了?当初上杆子黏糊着,嘴里叫“连哥连哥”,恨不能天天挂他裤带上,一失势就都没影了。连旗经历太复杂太跌宕,也见过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现在就喜欢田一禾毫不掩饰的真实、率直。仿佛当年在路边摆馄饨摊,骂人也是爽快犀利的。
江照不知道这些,他还生怕连旗尴尬,毕竟人家一大早辛辛苦苦给你买好吃的送上来,这份心就不容易。他略带歉意地说:“禾苗就这样,其实他心地不错。你坐你坐,你也还没吃吧,咱们一起吃。”
“不用,等他一会吧。”连旗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和江照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这一等足足十来分钟,田一禾好不容易才从厕所里走出来,脸也洗了牙也刷了头发也梳了衣服也整理了,果然唇红齿白妖娆可爱。
他走到桌边,跟领导视察似的背着手扫一圈餐桌上的东西,掂量半晌,拈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扔嘴里,眯着眼睛咀嚼一阵,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嗯,还行吧。有喝的没?”
“有有。”连旗忙打开一碗皮蛋瘦肉粥,“不凉不热,正好。”
田一禾接过羹匙呼噜呼噜一口气喝下半碗,回头一看江照,大大咧咧地说:“吃啊,怎么不吃,味道还行,比你做的差了点。”
江照又无奈又叹息,心说我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二货!只好自己去招呼连旗:“连哥你也吃,一会该凉了。”
“好好。”连旗笑眯眯地答应着,也不动筷,只看着田一禾,好像看他吃就能看饱一样。
田一禾头都不抬,给连旗个眼神都欠奉,一手拿羹匙一手拿筷子,左右开弓风卷残云。什么茶蛋油条小笼包、豆浆牛奶瘦肉粥,哪样都没落下。不一会吃饱了,把餐具往桌子上一扔,拍拍肚子,耷拉着眼皮做个总结:“行,还凑合,炮灰你再接再厉啊。”
“好好,喜欢吃哪个?明天我再买。”连旗虚心接受领导鼓励批评。
田一禾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粥不错,不过明天换黑米的,糖别放得太多。再来个炸春卷吧,豆沙馅的,小咸菜弄个锦州虾油小黄瓜,我就爱吃那个。”
“行,没问题。”连旗一迭声地答应。
田一禾偏头问江照:“你想吃啥?”
江照皱皱眉头,实在看不过去:“连哥你别听他的,他那是蹬鼻子上脸,其实你不用天天送早餐过来,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呀!”田一禾叫起来,“我那是给他表现机会,对不对炮灰?”
“对,不麻烦,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连旗笑呵呵。
江照偷偷翻个白眼。好嘛,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可不管了。
“那就这样。”田一禾站起来,进卧室换衣服,“中午你别过来了,我不在家里吃,出去办点事。”
“你去哪儿?”连旗随口问,“我可以送你,我有车……”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田一禾突然跟针扎似的蹿出来,立着眼睛叫道:“干什么你?别以为送顿早饭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连旗没想到这小子说翻脸就翻脸,不由愣住,脸上有点不好看。
江照忙过来打圆场:“禾苗,你说什么呢,连哥是好心。”
“谢谢了!”田一禾冷笑,继续往身上套毛衫,“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心?还TM真当自己是情圣呢?”
连旗霍地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江照急忙追出去:“连哥,你别生气,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他不是对你……”
连旗笑笑:“没关系,是我多事了,有需要再叫我,我就在街对面的书店。”
“啊,好。”江照是那种生怕得罪别人的人,一个劲地道歉,一直送到楼下,等连旗走远了才回来。
田一禾正往身上披外套,随意地问:“怎么,走了?”
“走啦。”江照白了他一眼,“你今天有点过分。”
“切,什么叫过分?”田一禾根本不在乎,“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没头苍蝇一样围着你转,好说好商量的,其实恨不能下一秒就把你按床上,玩完就走人。”
“我瞧他挺认真的,对你也好。”
“认真更糟糕。”田一禾不屑地撇嘴,“跟个砖头似的连个特点都没有,横平竖直,扔人群里都看不见,我能跟他?下辈子吧!”他抿抿头发,手停住了,声音低沉下来,“江照,我今晚得晚点回来,我回家去一趟。”
他一说这句话,江照没词儿了,两人沉默好半天。后来江照轻轻地说:“回去看看也好,有什么要帮忙的叫我一声。”
“行。”田一禾拍了一下江照的肩膀,二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深藏在眼底的痛苦,还有彼此才懂得的鼓励。田一禾勉强笑一下:“应该没事。”
田一禾拿着早就买好的玩具和水果,打车去了北站,又坐上虎跃快客,在高速公路上跑了三个多小时,到达H市。出了站台仍是打车,直奔363部队医院。
这是H市最好的医院,看病人比菜市场买菜的都多,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田一禾绕过门诊部,直接去了住院处三楼,电梯门一开正对面就是服务台。田一禾走过去:“麻烦你,请问李理在吗?”
“在。”穿着淡粉色制服的小护士站起来,走到值班室,“护士长,外面有人找你。”
李理是田一禾的高中同学,田一禾跟家里唯一联系的纽带。她接过田一禾拿来的水果,说:“你放心吧,我给他们。”
“手术怎么样?”田一禾下意识掏出根烟,看看墙上的标识,又放下了。
“挺成功的,我找咱们主任给做的。把子宫都摘除了,肿瘤是良性的,没发生癌变。电话里我都跟你说了,肯定没事的。”
田一禾苦笑了一下,把烟捏在指间:“总得当面问问才放心。”沉默了一会,他说,“李理,谢谢你。”
“行了,都是老同学,别说谢不谢的。”李理有着北方女孩的爽快和直言直语,“你给我的钱,我都打到住院费手术费里去了,雇了个看护。还余下点,给二老在医院订份餐,免得总要从家里做好带过来。你那里钱紧不?实在不行可以拿回去点。”
田一禾摇摇头:“彩票站生意不错,一个月能有小一万吧,这点钱我还花得起。”他犹豫好半天,轻轻问道:“他俩……没问过钱是哪来的?”
“问过。刚开始问过几回,我都搪塞过去了。后来不知怎么,也就不问了。”
田一禾仰靠在墙上,没说话。
李理犹豫着说:“一禾,要不你去看看吧,毕竟是你的父母,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准早就原谅你了。”
“原谅?”田一禾古怪地笑了一下,说不清是怨恨是无奈还是伤感,“要是真原谅我,怎么可能不问你?他们应该早猜出来钱是我拿的,后来不再提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田一禾把带来的玩具放桌子上,李理向外推:“拿这些干什么。”他瞅她一眼:“又不是给你的,我是给你闺女买的,你也就负责转交一下。”
李理扑哧笑了:“一禾,这么多年你还那样,好话都不会好好说。”她把玩具收好,“出去看看吧,现在他们就在院子里。”
田一禾没去后院,他站在二楼的走廊边,隔着窗户,望见母亲坐在轮椅上,父亲在后面推着散步。
田一禾看了很久,究竟有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看到他们一个坐着一个走着,一圈又一圈。看到他们终于被护士叫走,消失在一片树影后。
田一禾用力擦一把脸,下楼走出医院,坐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地雷,嘿嘿,于是我又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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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曲折...
田一禾中了奖、有了房子、在S城终于有个落脚点才敢回家去看一眼,那已经和当初负气出走相距三年多了。
刚开始他恨,那是发自内心难以抑制彻骨的恨。不是说父母的爱都是无私的吗?全TM扯淡!我不就是个GAY吗?不就出柜了吗?难道就不是你们儿子了?没流着你们身上的血?我一没shā • rén二没放火三没抱着人家孩子跳井,怎么就有病了BT了不要脸了?还说宁可当我死了,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好,你不要我我走!这辈子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再后来是怨,怨自己没长眼睛爱上那么个人渣,怨父母怎么就生出个田一禾来,怎么就把田一禾生成个GAY。
再后来是气。赌气。胡立文可以滚回去跪在父母面前哀求整整一天一宿,终于回归正常生活,可田一禾做不到。他傲气着呢,以前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儿,怎么出柜了就从云端落到沟渠里了,难道出柜了我就不是我了?呸!他咬着牙憋着气硬生生扯出一股劲来,打落牙齿和血吞,流泪了直接咽到肚子里,我还就不信了,我混不出个人样来!
还是太年轻了——很久以后他躺在床上对着寂寞阑珊的夜色回想——还是太年轻了,把骨气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把世事人生看得比鹅毛都轻。如果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悲伤绝望痛苦挣扎之后,是否还有勇气、还有胆量重来一回?说不定他会跟胡立文一样,只要能回去,干什么都行。
那时都麻木了,说不上恨也说不上痛,只剩麻木,只为了有口饱饭吃,只为了能有个地方住。运砖头、当保安、跑腿刷碗伺候人,他什么活都干过;嘲笑冷笑调笑肆意大笑,他什么嘴脸都见过。所以知道自己中奖之后才会哭成那样,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根本不会明白,那代表着命运的转折,代表着希望;所以后来田一禾才会那么看重钱。连深爱过的人、亲生父母都能抛弃自己,除了钱,你还能相信什么?
田一禾在S城安顿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回家了。他没敲门,也没进去,在小区里晃悠了很久,从一楼上到五楼,再从五楼下到一楼,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直到最后在院子里看见妈妈提着买菜篮子往家走。
田一禾犹豫着,没走过去。分别了整整三年,所有感情都沉淀下来,只觉得心里空,寒风卷进去了似的,忽然就不想上去见面了。也许心底仍是恨着的,毕竟那是最至亲的人,那种伤害无论如何弥补不了,那种失望任何举动都难以挽回。
幸好,他遇到了李理——李理先认出的他,他们两家是邻居,出事以前十分熟稔。李理一直和田一禾同班,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同桌。于是田一禾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