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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陆凌宏扭头轻轻扫了苏童一眼。

　　她看到他黑眸里泛出无比的柔情和爱怜，如此柔软，如此吸引。她怔了一，即使难辨真假，竟也无法摆脱他深深的瞳海……

　　“童童，你觉得怎样？”他问她。

　　“当然……好。”苏童支支吾吾地说。

　　*

　　即使知道李秀娣也许最后躲不过已定的结局，苏童还是每天都留在医院里看着她，照顾她，配合医生的治疗窠。

　　而陆凌宏这位高高在上的大总裁，竟也跟她一样，每天起早贪黑的照顾李秀娣。有时看到他跟李秀娣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她甚至有一种“他才是她孙子”的错觉。

　　这样的温暖，是苏童活到现在都很少经历过的。真好。

　　直到第三天深夜，苏童刚在隔壁病房睡，过道里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铃声大作。

　　苏童连忙爬起来，稍微把外套穿上便跑了出去。

　　过道里，医生护士个个加快了步子跑来跑去，乱做一团。苏童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护士：“怎么了？”

　　“苏小姐……”护士犹豫了一，最终开口，“李女士……李女士快不行了。我们正在抢救，但是你……别抱太大希望。”

　　护士一走，苏童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来。

　　这一刻，这几天她都极力想要回避的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陆凌宏从隔壁房间出来，也明白了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他走过来扶起苏童：“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你不用太伤心。”

　　他沉稳的声音，稍稍平复了她心里的不安。

　　她撅着嘴，泪眼婆娑地说：“可是，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她走了，我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此刻，如此柔弱的她，像是误入人间的天使般，单纯而稚嫩。他看得有些心疼，一把将她拢进怀里，头枕上她的脑袋：“爱你的人……还有很多。”

　　现在就算是她明白，这个男人给她的一切都将会是毒，会让她快乐也会让她上瘾，让她一辈子都离不开，她也没有任何能推开他温暖怀抱的办法。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无力地摘掉了口罩。

　　“医生，怎么样了，我奶奶怎么了？”苏童几乎是扑上去，问医生。

　　医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滚滚泪水直接从苏童眼眶里落来——她最怕离别，小时候母亲的离开，她也是哭得如此稀里哗啦。现在，终于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她而去了。

　　护士从手术室走出来：“病人还在弥留之际，想要单独见一见吴郁南先生。”

　　苏童感觉不可思议，回头看了看陆凌宏：“什么？我也想见奶奶……”

　　“这是病人的意思。”护士说。

　　“好。”后面陆凌宏抬头，“我就是，带我进去。”

　　其实陆凌宏也怕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虽然现在躺在床上的不是他的亲人，

　　但这几天照顾来，他还真有些把她当成了奶奶，很快入戏：“奶奶，我是吴郁南，我在这。”

　　李秀娣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能用清楚的声音说：“不，你不是。”

　　陆凌宏一惊，皱紧了眉头。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了。”李秀娣遍布皱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也大概猜到了，童童跟小吴不在一起了吧。童童是个好姑娘，一定是小吴欺负了她，对不对？”

　　“对。”陆凌宏只得老实回答。

　　“一定是童童怕我伤心，才让你假扮小吴的吧。”李秀娣断断续续地说，“但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童童，对吗？”

　　陆凌宏突然发现，李秀娣完全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迷糊，她对一切都清楚得很。他又老老实实点头：“对。”

　　李秀娣又笑了，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她枯瘦的手蓦地抓住陆凌宏的手：“我最放心不的就是我这个孙女……我把她托付给你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我答应！”这三个字陆凌宏说得斩钉截铁，真心地喊出一声，“奶奶。”

　　“还有……”李秀娣的手猛地用力，“永远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看穿你了。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有遗憾……”

　　“好。”

　　陆凌宏说完，就感觉到抓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力道正在一点点消失，最后，无力地垂了来……

　　*

　　陆凌宏进去还没几分钟，突然有纷乱的脚步声，和一些吵闹声由远及近。

　　苏童一回头，就看到吴郁南跌跌撞撞朝这里跑过来！

　　几天不见，他明显瘦削了很多，深灰色的冲锋衣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他脸色苍白，那一双黑眸却炯炯有神。

　　后面护士追着他跑：“先生，你不能进去

　　，先生……”

　　吴郁南跑到跟前，苏童猛然伸手拦住了他，语气冰冷彻骨：“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郁南猩红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很冲：“你早就知道奶奶的事了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也是我奶奶！”

　　那一晚所受的，冰冷刺骨的委屈现在如排山倒海般涌上来。

　　现在她真恨不得扇他几个巴掌，但李秀娣还在手术室里，她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我有机会告诉你吗？那晚我在你卧室楼，冒着雪等你到半夜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可你就是不来，我能怎么办？！”

　　吴郁南的怒气一点点消退，眸里空荡荡的，一言不发。

　　那晚他想去，可李佳佳让人把大门锁住，还让保镖把他打晕。

　　他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感觉到那晚苏童一定有话要对他说。

　　然后他就接到了刘玲玲的电话，说李秀娣病危，已经熬不过几天了。

　　那一瞬他以最快速度买了火车票赶过来，心里只想见到李秀娣最后一面。

　　“奶奶在里面对不对？”他如梦初醒般，想要跑进手术室，“我要去见她！”

　　“你别进去！”苏童回头，死死拽住他胳膊，“不可以！”

　　现在陆凌宏冒充他在里面见李秀娣，如果他现在进去，非但这个谎言要被揭穿，李秀娣还会知道真相，走都走得不安生。

　　“你放开我！”吴郁南像失去了理智般，大掌一挥就将苏童直接挥倒在地。

　　苏童脑袋猛地撞上椅子腿，吃痛地惨叫声让吴郁南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到她倒在地上，马上过去扶她：“童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护士也看不去了：“先生，病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想单独见的是吴郁南先生，吴先生现在在里面，您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什么？”吴郁南双眸蓦地睁大，握着苏童胳膊的大掌力道也迅猛加重，质问她，“里面到底是谁？”

　　见被当场揭穿，苏童有些心虚，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很快就猜到了，一股怒火从胸腔里往上涌，“里面是陆凌宏对不对？你带他来见奶奶？！”

　　狠狠甩开她的胳膊，吴郁南刚想强行闯进手术室看李秀娣，就看到陆凌宏失魂落魄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后面跟着护士，看了表：“病人离开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三分。”

　　这么辛苦赶来，非但连李秀娣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还被人冒充了自己，吴郁南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被点燃了，恶狠狠地看着陆凌宏，冲上去举起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去。

　　陆凌宏正要去挡，苏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从地上爬起，一子挡在了他面前，闭上双眸。

　　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变成了苏童，看着她如此奋不顾身地掩护陆凌宏的样子，吴郁南气得牙齿都要咯咯作响，然而停顿了片刻，拳头还是无力地垂了来。

　　“吴郁南，你够了没有！”苏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花，冲他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打人？”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奶奶最希望看到的是我们开心地在一起生活，”她直直看着他的眼，“你难道要让她知道你找了别的女人不要我了，让她含恨而终，你才甘心吗？”

　　这字字句句积压在吴郁南心里，让他简直找不到一点突破口。他薄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你不肯楼，不肯跟我来，可陆总为了让奶奶走得安心甘愿假扮你照顾奶奶，你却还要打他？”苏童越说越激动，“吴郁南，你还算是个人吗？”

　　最后，吴郁南终于低了头，大拇指把自己的手背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苏童刚说完，就被一只大掌猛地拽到了身后。陆凌宏语气沉稳淡定：“我陆凌宏还没轮到要女人来给我挡拳头。”

　　最后，陆凌宏挽着苏童离开，留看着手术室，一直呆站着的吴郁南。

　　*

　　给李秀娣办丧事又耽搁了一周左右。

　　把她的骨灰盒安稳葬后，苏童坐上陆凌宏的车，返回a市。

　　刘玲玲舍不得苏心，硬是要把她留在家里一周。

　　一周后她就会到a市来，去伟亚集团上班。

　　坐在汽车后座上，苏童看着越来越小的小区，知道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涉足这个地方——让自己最牵挂，最放心不的人，终究还是走了。

　　她扭头看了陆凌宏一眼。

　　此刻他正低着头拨弄着手机。金黄色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像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勾勒着他完美的轮廓。

　　若不是他带她回来，跟她一起照顾李秀娣，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熬过这一关。她展齿一笑，充满感激：“陆总，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工作，尽快把钱还给你。”

　　他没有看她，嘴角却浮上来一丝笑容：“你的工资都是我发的，我很清

　　楚有多少，你怎么还？”

　　苏童愣了一。的确，现在她还是他的员工，这么多钱，她也许一辈子也还不上。不过她还是倔强地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的。”

　　“你不用还。”他很轻松地说出这句话，脸上的浅笑却好像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般。

　　其实最难还的并不是钱，而是他跟她一起照顾李秀娣的那份用心，这是多么大一个人情。

　　她突然想起李秀娣临终前只将他一个人叫进手术室里，她试探性地问：“那天奶奶……她跟你说了什么？”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他脱口而出。

　　李秀娣跟他不过才认识几天，能有什么秘密？苏童刚想再继续追问去时，陆凌宏眸光无意中撇向窗外，看到道路旁竖着的巨幅广告牌，突然命令小王：“停车。”

　　这么突然的命令，小王有些难以控制。随着一阵尖锐的声音，车子在瞬间被急刹住。

　　苏童因为惯性狠狠冲了出去，脑袋差点撞上副驾驶座。

　　心“扑通”“扑通”就要跳出嗓子眼，她扭头刚想问怎么了，却看到此刻他那双黑眸，如黑夜里豹子的眼睛般闪耀灼目，直勾勾盯着路口前的巨幅海报。

　　巨幅海报被数十盏灯照得闪闪发光，标题是“女神肖善美新剧《玻璃心》即将开拍，由伟亚集团倾情赞助！”

　　伟亚集团显然是最大的赞助商，在海报上最为凸显。海报底部还有五六个小赞助商的名字，苏童赫然在里面看到了寰宇集团。

　　海报上的肖善美，长发飘飘，面容绝美，身材火辣，气质成熟。

　　陆凌宏眸子里闪过千万种复杂的情绪——十年了，她终于要回国了。

　　苏童盯着他看，看到他现在这样复杂的眼神——里面似有爱慕，有嫉妒，有恨，有不甘……

　　他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一张海报……为什么？

　　又为什么，她内心深处有一丝隐痛划过？

　　“你喜欢肖善美？”她故作轻松地一笑，“我也很喜欢的，她演的很多电影……”

　　“谁说我喜欢她了？”他迫不及待地打断她，声音里透着不屑，“一个戏子而已。”

　　然后，他对小王命令：“给我接刘副总的电话。”

　　小王很少见到陆凌宏如此气愤的样子，不假思索地抽出手机，拨通刘副总电话后，交给了他。

　　一接过手机，陆凌宏迫不及待地叫着：“谁让你答应赞助《玻璃心》的？公司是我的，我不过暂时交给你管几天，你就这样擅自主张？”

　　“花的钱是不多没错……对集团也是有宣传作用……但这种事情你应该先打电话告诉我，由我决定！”

　　“好了不要再解释了，等我回去解决。”陆凌宏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命令小王，“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回a市。”

　　*

　　晚上十一点多，车子停在陆宅门口。

　　苏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影正蹲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等车子停来了，她才发现那竟然是苏心！

　　她一阵惊讶，连忙车走上前：“苏心，你怎么会在这？！”

　　“姐！”苏心抬起头，一副无辜的样子，圆润的眸子却直直看向后面的陆凌宏，“虽然妈舍不得我，但我真的太想来这里了，就自作主张跑出来了。我乘火车来的，不知道你家在哪，打听到了陆哥家的地址。”

　　“陆哥家还真是好打听，随便问一个人就知道了！”苏心嬉皮笑脸。

　　而苏童却办法开心起来——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就这样偷偷跑出来，万一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谁来负责？刘玲玲还不要把她劈了？

　　而且现在苏童自己还借住在张莉家里，还没离婚身上也没什么钱，根本没法给她安排住宿问题。

　　苏童有些生气：“你赶快回去，等我离婚了你再来。不然我都没地方让你住！”

　　苏心嘴一撅，不开心了：“姐，我都来了，你怎么还让我回去！我不回去！”

　　...